徐中行抬了抬眼,看了一眼扬哥儿:“你自己与你母亲说。”
扬哥儿哭丧着一张脸道:“父亲,孩儿真的没有喝酒,那些酒都是旁人叫的。”
徐中行冷嗤一声,并不相信。
扬哥儿越发委屈,几乎要哭出来了:“爹!我真没喝酒,我一直记着您给我说的话呢!”
爹都出来了,看起来孩子是真的委屈坏了。
但是徐中行的面色依旧严肃,望着扬哥儿仿佛是想要教训他。
蒋明菀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老爷别生气,有什么事儿细细说就是了,没得为了他气坏了身体。”
徐中行看了眼蒋明菀,往常他教训儿子,她是从来都不插嘴的,今儿倒是奇了。
徐中行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顿了顿道:“看在你母亲的份上,这回先放过你,今儿回去将论语抄上十遍,也好仔细想想,什么朋友该交,什么朋友不该交。”
扬哥儿哭丧着一张脸,但是却不敢不应,只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徐中行教训完儿子,蒋明菀便打发扬哥儿去西次间用膳了,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徐中行:“老爷可用过膳了?”
这话其实也是白问,以这位知府大人的圆滑,不可能连一顿饭都不留就将徐中行打发回来。
果不其然,徐中行点了点头:“用过了,你不必操心。”
蒋明菀笑了笑:“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老爷吃不好呢。”
徐中行心中的异样更重,但是到底没有多话,只淡淡道:“你今儿给知府家里下了帖子?”
蒋明菀听着这话一挑眉,这事儿徐中行竟然也知道了?
不过她倒是十分坦然的点点头,笑着道:“蓁姐儿来延宁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总没个玩伴也不好,我看芸姐儿性子淳厚,正好与蓁姐儿为伴。”
徐中行听着点了点头:“后宅的事儿我不了解,你觉得好就好。”
蒋明菀浅浅一笑,其实有时候徐中行也是很好说话的,只是上辈子,她与他之间,因为那些事情,总是觉得无话可说。
说完了这事儿,蒋明菀又提起了今儿白家大太太的事儿。
果不其然,徐中行皱了皱眉,直接道:“白家那个私塾我知道,当初给扬哥儿选学堂的时候我就考虑过,那里头都是本地豪绅家的子弟,甚至还有几家是整个东南有名的大海商,各个都以豪奢闻名,虽然私塾中也有名师教导,只是扬哥儿本就不定性,若再去了那儿,被人影响了性子,只怕弊大于利。”
蒋明菀没想到徐中行竟然能说出这番道理来,愣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老爷说的很是,我也想着,既然扬哥儿已经在竹山书院入了学,倒也不必如此折腾。”
这话说出来,徐中行都愣住了,他还以为,蒋明菀想要将扬哥儿送过去呢,不过既然她能这么想,那也很好。
而此时蒋明菀也在想这事儿,前世的时候,徐中行没有出言反对,只因自己早就拿定了主意。
他是个聪明人,能看出自己的意志不可动摇,索性也就不和她争执,不过蒋明菀此时却记了起来,在扬哥儿出事前,每次去白家私塾,可都有徐中行亲自挑的人跟着。
想着这事,蒋明菀叹了口气,其实徐中行看着冷淡,但是在许多事情上,还是很细心的。
想着自己上辈子临死前徐中行双眼通红的模样,蒋明菀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也可以待他好一些,总不必过成上辈子那样冷冷淡淡的。
等说完了正事,他们夫妻俩倒是没别的话好说了,蒋明菀因着刚下定了决心,因此绞尽脑汁想了些话题出来。
只是徐中行话不多,三言两语的,也弄得蒋明菀没了谈兴,眼看就要冷场,徐中行突然道:“知府夫人性格粗疏,不会说话,她明儿只怕也会过来,若是言语间有什么得罪你的,你不要和她计较。”
蒋明菀没想到徐中行会说起这个,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老爷放心吧,其实我之前也是错看了她,虽然赵夫人言谈举止不拘一格,人却是个实诚的,是个可交之人。”
徐中行没料到蒋明菀会这么说,心里虽然诧异,但是也很聪明的没有多问。
之后两人又闲谈了几句,扬哥儿终于用完膳出来了,蓁姐儿也过来给蒋明菀请安。
听到芸姐儿明儿会过府,她果然十分高兴。
而徐中行在面对女儿的时候,也没有面对儿子时那般严肃,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仔细问了几句她的衣食,这才打发两个孩子出去休息。
这一晚徐中行没有在正房留宿,他这几日事情多,还有公事需要忙碌,因此便去了书房。
蒋明菀对这件事也没有多少反应,她甚至还满脸微笑的将徐中行送出了正房。
看着徐中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蒋明菀突然想起了徐中行书房里挂着的那副女子画像。
其实那幅画也是她上一世偶然间发现了,当时她还奇怪,以徐中行这样冷淡的性子,竟然也有喜欢的女人。
说实话,当时她心里是有些介意的,因此自打那之后,她和徐中行的关系就急转直下,若说之前还有几分夫妻情分,后来他们之间也就只剩下相敬如宾。
可是重活一世,蒋明菀的许多念头却已经改变了,即便徐中行心里有人又能如何呢,当年她们这幢婚事,原本就是她强求过来的。
主要是她不想嫁给那个五短身材的世交家的公子,又正好看到徐中行打马游街的模样,这才拜托和徐中行相熟的兄长,将徐中行领到了她的父亲眼前。
父亲以为她与徐中行早有私情,最后也不得不认下这桩婚事,徐中行身为一个穷书生,只怕也不敢反抗当时身为礼部侍郎的他的父亲。
如今想来,却是她对不起徐中行,坏了他的因缘。
而且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徐中行哭的那样惨,看起来心里对她也是有几分真情在的,所以现在她对这件事,也就释然了,有时候还会想,若是可以,倒是可以将这个姑娘接进门,也算是弥补徐中行了。
这般想着,蒋明菀回屋歇下了,第二天一大早起身的时候,徐中行又已经出门了。
蒋明菀没在意,继续整理这几日的账本,理清延宁府这边的事情。
一直到半上午了,福安突然求见。
说是要和她禀报白家私塾的事儿。
蒋明菀想起来自己之前好似的确吩咐人去查了,不过后来因为徐中行给她说了白家私塾内里的情况,她就把这事儿忘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