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怎么想自己?
徐中行心里有无数念头转过,可是他面上仍然强作镇定,抬起头来看向蒋明菀:“哪有什么画,夫人怕不是看错了。”
见他第一时间竟然是否认这件事,蒋明菀心中失望之极,她看着他,咬唇道:“我之前不愿意问你,就是怕你骗我,你前几日还说,至此以后再不会瞒我,如今你这话也是假的吗?”
徐中行此时完全慌了,刚刚骗她,也是下意识的反应,如今看她竟然已经红了眼,他心中更是慌乱,急忙上前来,手忙脚乱的想要拥住她,却被蒋明菀给推开了。
“你别抱我,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哄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竟也比不上一幅画吗?”一边说,眼泪也下来了。
前世今生,这件事就像是她心尖的一根刺,时时刻刻刺的她寝食难安,也将她和徐中行的夫妻关系刺的七零八落,现在只要想起来,她心里就心酸难忍。
徐中行看她哭了,急的冷汗都下来了,急忙道:“你听我说,那幅画,那幅画是我画的,我知道是我行事孟浪,可是我自打第一次见过你,就忘不了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知不觉的就画出了那幅画,我也知道你一开始嫁给我的时候心中并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敢和你说,菀菀,你别哭。”
他说菀菀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可是蒋明菀却一下子愣住了,他说什么?
那幅画是她?
不可能啊!
当时她反复看了那画好几回,并不像她。
蒋明菀狐疑的看向徐中行,皱着眉道:“你说那幅画是我,可是我看着却不像。”
徐中行听了也是一愣,继而又松了口气,原来她不是怪他孟浪,而是以为那幅画是别的女子。
“那的确是你,当时我进京赶考,因为一点薄名,被你兄长邀请进府一叙,正好遇见你过来给你兄长送东西,你那日穿着一身浅红色的袄裙,只是我当时不敢细看你,因此才画的不像。”徐中行有些苦涩的说道。
蒋明菀都呆住了,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脸上。
那人果真是她?
她心里瞬间闪现过一个身着浅青色儒衫的修长身影,她好似的确有这么一个印象,可是当时他站得远,自己也没看清楚,就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她都以为,那次在京城外踏青,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可若这是真的,那她这前世今生两辈子,到底是在纠结什么?
让她这么难受的一件事,到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般想着,她竟是越发委屈了,眼泪也越掉越多。
徐中行见了简直吓坏了,急忙将人抱进了怀里:“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
听着他赔罪的话,蒋明菀却是哭的越厉害了。
徐中行头都大了,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先将人带进里屋,抱到榻上坐下,又自己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蒋明菀心里的那点委屈这才消散了一些,她一边抽泣一边道:“这样的事儿你为何不早些说,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将画挂在书房里。”
一说起这个,徐中行也有些叹息,他将蒋明菀拥在怀里,柔声道:“那时我们刚成婚,我心里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可是有一天,我回了家,却听到你和丫鬟说,说之所以和我成婚,是看我这人话少事也少,可以与我相敬如宾,也少些事端,自此我便再不敢和你说这些话,只怕你厌了我。”
蒋明菀听着他这话,眼泪越发汹涌了,这话她什么时候说的,她都忘了,可是她怎么会说这话呢?
当年他们在京郊相遇,一切都和在梦里一样,少年郎一身青衣,侃侃而谈,哪怕当着那么多的人面,神色间也只有飞扬的神采,不见半分局促。
他回过头看她时,那双眸子更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心里,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也从未只是一眼,便就此沉沦。
当天她回了家,就做了决定,崔家子却不能嫁。
她行事虽然随性,可是这小半辈子,也就这件事做的石破天惊,父亲母亲连番到她跟前来劝,可是她都不听,后来她终于如愿以偿的退婚,如愿以偿的嫁给他。
她心里有多高兴,面上就不敢表现出来,她怕他知道了,就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更是因为小女儿家的那点羞涩和不安,想要表现的更加矜持大方一些。
当时她或许说过那话,可是那话里带着的别扭、欢喜、甜蜜,徐中行却并没有听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这样一句逞强的话,竟就成了她前世今生两辈子的梦魇。
蒋明菀脑子里嗡嗡响,整个人都在徐中行的怀里发软,下一刻,她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只余耳边徐中行急促的呼唤声。
等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蒋明菀已经躺在了床上,床帐里一片昏暗。
她眨了眨眼,这才察觉到眼眶的干涩泛酸。
动了动喉咙,又觉得嗓子有些干哑。
蒋明菀皱了皱眉,抬了抬手,到底弄出了点动静。
下一刻,就传来海棠的声音:“太太可是醒了?”
蒋明菀忍着嗓子的不适,嗯了一声。
下一刻,床帐便被掀了起来,露出了海棠带着欣喜的脸:“太太,您总算是醒了。”
蒋明菀闭了闭眼,想起了自己晕过去之前的事儿,她淡淡道:“徐中行呢?”
海棠听到她这话,迟疑了片刻,终于道:“老爷守了您许久,后来是京里来了封信,福安过来问老爷该怎么办,老爷就出去吩咐福安事情了。”
正说着呢,蒋明菀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就知道是徐中行,也不和海棠再说话,迅速缩进被子里,转过身去不愿意看他。
徐中行在外头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立刻匆忙就往屋里走,结果一进来,便看见海棠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而蒋明菀则是缩在被子里,背对着自己。
他心中叹息一声,对着海棠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海棠也不敢掺和这事儿,急忙就退下了。
等到海棠出去了,徐中行这才缓步走到榻前,坐在了床边,拍了拍被子,轻声道:“要一直躲着我吗?”
蒋明菀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她现在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中行,上一世的事情,再加上这一世的事情,她心中既有悔恨,又有怨恨,后悔自己怎么不问,怨他怎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