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你们要的那价钱,我是不会说这屋子的,可到底有些眼缘,才把这屋子说给你们。”
牙婆扭着身子,腰间的钥匙串叮咚作响,她手向前轻轻一推,“吱哑”一声门被推开。
芸娘一脚跨过门槛,走到屋子里,回过头喊了声:“顾言,进来啊,还站在那做什么。”
窗外洒进的光影似有微尘浮动,顾言倚在门边,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本想着卖了这玉佩换些钱算是还了芸娘的救命恩人情,可没想到这傻姑娘竟把自己的长命锁卖了,刚在牙行里又不知累绕了几圈,一路风风火火地找房子,似乎把刚才当铺里的事已经放在脑后,说来也奇怪,她似乎总是不在意为他做了些什么,似乎天经地义一般。
“顾言!”
屋子里的人又唤他,他一挑眉,把玉佩收进怀里,一脚踏进了屋子,就见芸娘缓缓步踱着屋子大小,嘴里念念有词:
“你瞧,这东边堂屋透光,摆张桌子你可以看书,那西边屋子用来做灶房,灶台不对人,刚好不会再熏着你……”
顾言听到这话,眼睫微垂,
“那长命锁当了换个破屋,不后悔吗?”
芸娘不明白顾言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对她来说,这钱都是花在顾言身上,日后可是要还的,自然值得,
“不后悔,给你的就不后悔。”
说完,她轻轻推开窗,一股凉风送了进来。院子里有棵梅树,长长的枝垭探进了窗里,她轻轻碰了碰那花苞,有风过,吹落几片花瓣,恰巧落在她发边,花衬人娇,她毫不自知,只扭过头道:
“到开春了可以在窗前种些夜香花,不用管它自己就会印一大片,到时你就在这里读书,满屋子都是香味。”
顾言走过去,立在窗前,瞥了一眼,
“夜香花怕是不成,这地儿太阴,容易招蚊虫,倒是可以种些忍冬,一年都能看到些绿。”
话音将落,他微微俯下身子,芸娘不知他要做什么,只缩了下脖子,可他手微顿继而轻轻落下,白净修长的指尖捏起那削薄的花瓣,轻轻在指尖那么一揉搓,像是把人也捏在指尖轻柔慢捏,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花香,眼下的那颗泪痣分外勾人,
“还真是个傻姑娘。”
“你才傻呢。”
明明年关刚过,天还泛着寒气,芸娘却觉得热气腾腾,忙忙移开眼:
“那就这里了,我去签契书,。”
芸娘逃荒一样快步走出屋子,脸上的热也褪了下来,暗道顾言长得好就是占便宜,要是她真是十五六的小姑娘,非叫他连魂都拐走了。
芸娘转身就和牙婆签订了房契,有了地方住便该过日子了,将屋子里大概安置了下,顾言说去书肆看看,一来为考试买些书,二来找些笔墨活计做。
于是两人便分头行动,芸娘独自去了市场买粮食,刚在米行称了几斗栗米,就听前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她顺着音儿望去,只见数十名粗壮男子在街上推推搡搡,所到之处摊贩纷纷如见到洪水猛兽般匆匆避开。
“怎么了这是?”
芸娘抱着米探头朝外边瞟了两眼,倒是米行老板看到这情况,深深叹口气,
“这些人都是街面上的混混,今年庄稼收成不好,有些田庄大户就伙同这些混混,趁机抬价,上次官府整治过,抓了些人,可到头来,大户买通小吏又把这些混混给放了出来,你们快些走吧,要是让他们看见我卖粮食要惹麻烦的。”
初来漳州,芸娘自是不想惹这麻烦的,可来不及出门,只见一片阴影落在米行门前,芸娘一抬起头,看着来着不善的几人,抱紧怀里的米,
“你们要做什么?”
几个混混把米行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两旁小摊贩纷纷散去,为首那混混面黑鼠目,正巧堵住芸娘去路,
“谁许你买的米啊?”
芸娘细眉一挑,米行老板讪迎出来,一个劲儿地躬腰赔笑道:
“各位,怎么才隔了几日又来了,今儿可还不到交钱的日子吧。”
混混扫了眼门前的招牌,指着那牌子的价钱嚣张道:
“我不是说了,你这斗米至少都得十五钱,不然不准卖。”
米行老板为难道:“这,这我一家老小也是要吃饭的,价那么高,米陈了都卖不出去啊。”
“卖不出去?”
那混混眼睛一转,阴恻恻地向老板身后一扫,就看到了芸娘怀里的米袋,竖起眉毛道:
“这不是卖出去了,她卖了那便要补钱。”
说着,他伸手想要去抢芸娘手里的米袋,可芸娘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一听谁跟她提钱那就是要她的命,她一用力抓住他的手腕,那小混混一怔,正要用力,却被芸娘一把扯住,向后一拉,一个大男人生生被个小姑娘拉了个趄趔,直直朝着墙边米袋撞去,“哐”那人栽倒在米袋上,面朝下摔了个正狠。
人群中响起阵惊呼,其它混混见势不好,做势要冲上去,就在混乱中,一行皂吏涌进了米店,最后面跟了个穿公服的人。
那米行老板看到后,变了脸色,慌慌行礼道:“知事大人来了。”
那混混们见来人了,也纷纷不敢动手立在一边,地上的人晕晕颠颠从米袋里爬起来,恶人先告状道:
“知事大人,这小娘们动手打人。”
芸娘眉头一皱,才刚开了个口,“明明是你……”
可那混混一看就是经过这事多了,直接打断,无赖道:
“空口无凭,谁看见了啊?”
芸娘眉头越皱越深,扫了眼四周,只见米行老板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一样,偏过脑袋。
知事大人眉头一皱,一瞥过这哄哄闹闹的场景,干脆也不判谁对谁错,一挥手指着芸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