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芸娘扬起圆圆的脸,闪着大眼睛道:“崔大人,这些年芸娘说过得好也好,不好也不好。”

“可是受人欺负了?”崔曙眉头隆起,叹了口气,“都怪老夫糊涂,当年应在你阿爹后事处理完就带你走”

芸娘摇摇头,望着那屋子里烧得通红的炭盆,轻轻道:

“大人,我阿爹若是前脚走了,芸娘就走,将他一个人留在卢县多孤单啊,再说有我逢年过节,给他扫墓说说话,算有个人给阿爹解闷儿。”

崔曙看了她一眼,抚了两下胡须,点点下巴,

“好孩子,不愧你阿爹养你这么多年,不过你阿爹清贫,也没留下什么钱财,这几年你怎么过日子?”

芸娘闪了闪眼睛,“大人,你可是忘了芸娘生来力气大。”

“记得,但你……”崔曙侧过头,疑惑地看向芸娘,芸娘咧嘴一笑,“我给人杀猪呢。”

“杀,杀猪?”崔曙一愣,目光复杂地张开口,“芸娘啊,你,你杀猪……可有人给你说亲啊?”

“有啊,那沈海给我说过个傻子。”芸娘偏过脑袋,崔曙听后眉头蹙起,“不过被我给赶跑了。”

崔大人点点头,“嗯,这事做得有理……”

“后来我在雪地里捡了个人成亲了。”芸娘轻快地道。

“咳咳。”屋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咳嗽声。

芸娘急忙上前几步,“崔大人,您怎么了?捂着心口做什么?”

崔曙扶着桌角堪堪站稳,举起茶盏呷了口热茶顺下气,这才抬眼看向芸娘:

“你,你刚说你捡了个人成亲了?”

芸娘点点头,闻着落在鼻尖的淡淡炭灰,唇角浮起淡淡的笑,

“说到这儿,我还有一事想求先生帮忙。”

话音将落,那厚棉布的帘子被掀开,来人带着一身风雪寒气进了屋子,崔曙只一抬眼看清来人,单薄的眼皮一动不动,瞳孔放大,微驼的背像半截木头杵在原地,眼前仿佛浮现那日宣德门边惨淡的日光,降真香的香味从宫中甬道里传出,顾家阖族的鲜血淌过朱红宫门前的青玉阶,唯有那小小少年挺直脊背,跪在那里。

他宦海沉浮多年,却从未见过那么一双清明的眼睛,仿佛那惨白中唯一的黑,静得让人胆战心惊。

“怎得是你?!”

顾言垂下眼,头上还带着些润湿的雪渍,恭敬的一揖手,

“顾言见过崔大人。”

崔蹙眉头深深皱在一处,凌厉地抬起眼,

“芸娘,你知你捡来的这是个什么人?!”

顾言听到这话,目光寂静,倒是芸娘目光彤彤印在窗外雪前,依旧笑盈盈:

“我知道啊,大人,我知他家里出了点事,可总会过去的。”

“过去?!”

崔曙手背在后在屋里快速踱步来回

“他顾家那是欲和旧太子谋反,是不忠不孝的大罪,圣人宽恕了他便已经是大恩了,芸娘,你,你同他搅合在一起做什么?”

“崔大人,您这话说得不对。”

芸娘扬起头,“我阿爹说过,这世上没有不落的太阳,也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再说我嫁了他,便是信了他,他是我相公。”

“你,你……”崔曙气得顿了下,又舍不得骂芸娘,转头深深瞥了眼顾言,“你同我进书房来!”

屋外的风雪刮过窗柩,发出尖刺的呜咽声,崔曙来回踱步,脸上的神色如一滩化不开的死水,沉沉闷闷,在光下时明时暗。

顾言立在桌前,蜡台昏暝的光拉长了影子印在窗纸上,随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凉风摇摇晃晃,他微微垂眼,声音带着丝寒意,

“我知先生顾虑些什么,先生且当放心,顾言自当保芸娘安康。”

“你拿什么保?”听到这话,崔曙猛然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且问你,若你回京,你替顾家翻不翻案。”

顾言抿了抿嘴,淡淡道:“血海深仇,自是要报。”

“那不就是了!”崔曙拍了下桌子,“你顾家是圣人下的旨,你这仇怎么报?”

顾言微微抬眼,瞅着那蜡台将要燃尽的灯芯,静静道:“日落西山暮,当要看别处。”

崔曙一把桌子的书甩到他脸上,

“你顾言狼子野心!”

顾言偏过脸,修长的食指一抹嘴角的红印,撩起薄薄的眼皮,凉薄道:

“做狼比做狗好。”

“你,你!”

崔曙袖口颤动,话音里有着懊恼,

“从我打宣德门前见到你时起,我就禀圣人说不能留你,可你祖父到底是留了一手,用那绝笔青词换了你的性命,我崔曙这辈子没服过人,可我就服你顾家这揣测人心之术,现如今还出了你个顾言,今日你要我送你上青云,来日你是要我崔曙做千古罪人吗?”

“罪人?”

顾言轻笑了下,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