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的最近的,当然都是穿红着绯的京堂高官,见史可法下轿,各人但上前拱手致意罢了。
“史大人,此去的舟船、护卫,仪驾,俱已经齐备。”操江勋臣诚意伯刘孔昭是与史可法分别主理此事,别人不过致意寒暄,唯有他淡然语道:“不知道阁部大人此去,大约要多久时日?”
“快也得数日,慢则十数日吧。”
“王驾至南都,不知居处何地?”
“这个……诚意伯以为如何?”
“可居宫禁么?”
“名义未立,而京师尚未有完全确实的消息……以亲藩的身份,恐怕居宫禁不妥吧?愚以为,以内守备府暂为福王殿下居处,较为合宜。”
“也罢,就依阁部大人便是。”
南京当然也有宫禁,而且名称与北京一样,照样有皇极殿,乾清宫,因为北京宫禁虽然较南京为大,但当初修筑的时候,就是仿的南京格局。二百多年下来,南京虽然很久没有皇帝或太子居住,但宫禁中一样有太监宫女,洒扫供奉,一点不敢马虎。
福王没有监国名义,或是登基之前,以外藩的身份是不够资格住入禁宫的。
刘孔昭也只是试探,此时见史可法态度坚决,他舔了舔嘴唇,嘴角又露出一抹笑来,再拱一拱手,却是不多说什么了。
外有强藩,内有勋戚太监权臣,史可法心境自然十分不好,看看江中一字排开的大号官船组成的船队,叹一口气,就要下令上船。
“且慢”
“咦,是太冲兄?”
一见黄宗羲气势汹汹的过来,史可法便是面露苦笑,这伙子复社书生,难道真的是要自己拉下脸来,当众训斥他们么?
眼看就会发生东林内哄,在场的东林重臣们便不觉都面露苦笑。
拥立这件事,史可法犹豫不决,好局变坏,大伙儿一起倒霉,钱谦益反水,高弘图不表态,但也是屈服。
刘宗周等人却是死硬到底,并且,支持这一派的东林复社中人,也是很多。
这一下,可真是叫在场的人瞧了大笑话
镇守太监韩赞周是宫中老人,也是皇帝心腹,不然在这种时候断不能放到南京来,一见眼前这情形,韩赞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脸的不耐烦,挥着手便是喝道:“史大人,咱可不管你们东林自己的这摊子乱事,不过,可甭耽搁了去淮安的正事”
“是,公公所言极是,学生略作停留,即刻上路就是。”
此情此景,也是叫史可法苦笑不已,适才好不容易打发走一批,这下可好,又来了一批更加生猛的。
黄宗羲脸上似乎满是光采,这龙江关因为是奉迎未来的监国,或是皇帝,所以仪制齐备,场面十分隆重,礼部和户部等堂官都在,而姜曰广和张慎言等东林大佬因为给史可法送行,所以也是亲身在此,再加上魏国公徐弘基、诚意伯等勋亲,太监,数百人不是穿红就是着绯,能在这样的大场面上畅所欲言,就算因此获罪,又是何等快意之事
他是家中长子,今天决定以死相谏,事前已经安排二弟三弟,此事过后,国事若无可为,就及时抽身,早早回家务农种田,终生不准应考
到得史可法近前,黄宗羲已经是气定神闲,只是眼神之中,也是透着铁一般坚定的色彩。
“史公阁部……”
刚起个头,在靠近江面的那一边却突然乱起来。
大约有超过百只的船队,在江面上游飞驶而下,而船只之上,却是打着醒目的明黄色的龙旗和皇帝仪仗
“这……”
在场众人,无不是十分紧张,有人翘首以看,有人不顾江水湍急,索性就站在江水岸边,就是图的那么一点点的近便,更有人双目圆睁,拳头也是紧握,用力之大,甚至是自己全身都颤抖起来。
史可法双唇紧咬,一直到破皮出血,自己竟是丝毫不知,而眼前的东林诸生,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只是看向那飞驰而下的大股船队,最为醒目显眼的,当然就是中间打着旗号的最大号的官船。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很多老臣就已经撑不住劲儿了,站的摇摇晃晃,立不住脚。不少仆人上前将自己家的老爷扶住,而自己也是把头伸的老长
“是圣驾么?难道是圣驾?”
死寂一般的场面,唯有韩太监喃喃自语,声音之大,却是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可能吧……”刘孔昭面色死灰,他已经和马士英说妥,内阁归马士英,挤走史可法,他以操江勋臣的身份,总掌京师禁军,到时候,饷、械、银,再加上大权在握,谁敢惹他?老刘家也是给大明效力几百年的大勋戚世家,先祖刘伯温在太祖手中是吃过亏的,现在也该他的子孙风光一把了
若是皇上回来,可就是一切成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