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人也不恼,尾音带着缱绻的上扬,还是那般懒懒地笑着,波光粼粼的河水衬得他眸中微漾,“有人光明正大地说着,我也就问心无愧地听着,走路无聊,没个话本,听听闲嘴也行。”
“裴大人未免也太会耍无赖了,听吧听罢,让你无趣的岁月里增加一丝幻想,下次听之前记得先主动打赏,”她细密的长睫忽闪,他置于腰.间的手掌温热,隔着红衫都能令她酥酥麻麻,这种失控感令她警觉,“你能不能先放说书先生起来。”
那簇红跃进他的双眸里。
红衫窄裹小撷臂,绿袂帖乱细缠腰。他知道她穿红衫是好看的,华容婀娜,天上无俦;玉体逶迤,人间少匹。【1】
上一世就知道,洞房花烛,生辰那天,他都有被惊艳,但他却从未提起过这事。
生辰当晚,她应是委屈坏了,他想去哄哄她,但却被一道诏书急召入宫,之后也就没机会说这事了。
裴文箫拢了拢她的细腰,深邃的瞳仁中潜了眷恋的情思。
微默半晌,她见他还没有动静,以为他的头疾又犯,心里微微恻隐之时,听他说道:“倾倾,你穿红裳很好看,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倾倾:就不能起来再夸我?!
【1】:出自唐张鷟的《游仙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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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如倾
裴文萧的声色温稳的,没什么起伏,但落入姜如倾耳中,却是平地炸了雷,他竟然叫她倾倾!
上一世纵使恩爱时,她在他耳边如何软语厮磨,他都不肯唤她小名,反倒是他自己,总是在她瘫软求饶时,趴伏在她耳畔向她讨着便宜——
“姜如倾,睁眼看我。”
“姜如倾,叫我靖之。”
“姜如倾,说你爱我。”
……
她被闹得没法,只能一声声地唤着夫君靖之,娇滴羞嗔,听得她自己都臊红了脸,他却低低地笑着,很是畅意开怀。
她呼吸一滞。
无论何时都不肯呼她小名的他,现在却主动唤了倾倾!他这是中哪门子邪了?
何况他不是看到红裳就会犯头疾么?
姜如倾看向他的眸心,像一望无底的深渊,不可测,不可猜。
在岸边的芳沁实在担心自己公主再这样仰着,柔腰会受不住,小心翼翼地劝解道:“裴大人,咱就是说,能不能起来说话?”
裴文箫单手扶着姜如倾纤腰,往自己这紧了紧,对她的嗔怪似笑非笑,另一只手携着玉骨扇,流苏飞舞,体态轻盈得落到了地。
姜如倾拍打掉了那只还拥着她细腰的手,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但这般情景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一派打情骂俏。
“阿箫哥哥。”娇滴滴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姜如倾抬眸,眸心微闪,是三公主,在她身后是小跑着赶来的七公主,她欠了欠身:“见过姐姐、妹妹。”
她们三姐妹的名字取自“意气相倾山可移”,分别是姜如意,姜如倾,姜如可。
姜如倾一直觉得人如其名,比如说三公主,生来就是皇后之女,舅舅是当朝的内阁首辅,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可不就是如意?
再看七公主,母妃正是圣眷正浓,枕边风比什么都好使,子凭母贵,自然也是父皇如今最得宠的女儿,日子可心得很。
打量打量自己,爹不疼娘走了,倾覆一世,还碰上了这王八蛋裴文箫,她的生活随时都要定倾扶危。
那两人完全跳过了姜如倾,左一个右一个围着裴文箫。
姜如意:“阿箫哥哥,倾儿不懂事,总是缠着你,做姐姐的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你别放在心上。”
姜如倾:……
到底是谁缠着谁?十指丹蔻,纤纤玉手,还搭上了裴文箫的臂弯,姜如倾觉得扎眼得很。
姜如可将姜如意往边上一挤:“阿箫哥哥,你看我今日穿的裙衫和你的好相配,可真是有缘呐。”
姜如倾瞄了眼七公主身上的粉白罗绮裙,很是熟悉,和她撞见裴文箫那天的所穿,很是雷同,这两人还真是下了工夫呀。
她看裴文箫像唐僧进了盘丝洞,左一口“阿箫哥哥,”右一口“阿箫哥哥”,心口莫名得堵得慌,她实在有些烦了,褔了福礼,嘴角牵了牵:“裴大人,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享艳福了。”
说出口方觉此话此话有些酸,她当时只想着赶紧离开,也没去细想为何要酸,顾不上裴文箫的面色发沉,拉过芳沁就往兰池宫的方向大步迈去。
一路楼台亭阁,雕栏画栋,假山堆砌,宫阁相依,山泉河水汩汩,人随景移。
设宴在临湖的亭台上,三面满植花木,将水榭掩映于绿丛当中,一面环水,将榭台延伸至出了宽敞的圆台,伶人在台中央轻歌曼舞,摇曳浅唱。
尽是奢靡。
时间尚早,现在入席的人还寥寥,都在这私家园林处转看,姜如倾坐定,因是私宴,男席和女席并未单独隔开,两人一长桌,但排办司还是动了心思的,每个桌子上都放了木制桌卡,上面刻着入座人的名字。
姜如倾扫了一眼,她边上的木牌刻了“冯涔”二字。
她浅浅扬了扬嘴角,父皇还真是煞费苦心,将她和冯涔一桌,也好,这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正顺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