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官棱角分明,近看可以看出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想是一夜未眠,面色暗沉得很。
姜如倾感知暴风雨要来,纵使裴文箫在这里一剑杀了她,她也不会奇怪。
毕竟他堂堂的魏国镇国公,以城为聘,来娶异国的公主,已是放低了姿态。
可她却如他所说,在没成婚前就想好了如何逃离。
他们这一世也没见过几面,感情再深能深到哪里去,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会盛怒吧。
他拥紧了她,姜如倾怔了怔。
但似乎又怕她喘不上气,尽量轻柔地抱着她。
姜如倾忍不住秀鼻发酸。
听裴文箫轻声说道:“让我抱会,我放你走。”
低沉的声色在耳畔荡漾,热气喷薄在她的颈侧,令姜如倾的心尖轻颤,明明他的怀抱那么轻,但她五脏六腑就像被狠狠揪紧,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破碎不堪。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清冽的气息在她身上散开,浸润,沉迷在这小小的温存。
许久之后,他放开了她:“走吧。”
声色是可见的哑。
姜如倾看裴文箫决绝地转身离开,未曾回头,可肩膀明显塌了下来,脚步也像踩在棉花上,很是虚浮。
她咬了咬唇,眼泪夺眶溢了出来。
眼雾朦胧,她刚用手背抹了抹,就看到眼前的身影往边上倒了下去,姜如倾心尖一紧:“裴文箫!”
飞奔而去。
林中惊起一片刚安顿下来的飞鸟。
在不远处的孟仁听到惊呼,才猛然想起,刚刚那般颓唐的男人,竟是魏国凶戾的镇国公!
哪能想到呢?裴文箫在战场上的骁悍善战和刚刚的狼狈不堪简直是判若两人。
孟仁再是在深山老林,也知齐魏两国联姻之事,这和亲诏书都昭告了天下,但诏书上只写了成婚日期,明年的三月二十。
他们远离京城的小老百姓哪知公主和裴大人提前一起去魏国,而且还好巧不巧地给他们给劫走了。
他都不知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但一想到那裴大人在战场上的狠厉,孟仁不免魂飞胆颤。
他赶紧带着芳沁跑过去,那两人已是不在,边上的坡面被碾压出了深深的痕迹,往下看不到底。
孟仁皱了皱眉,这下面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山洞,寻常的倒还好,落入狼崽窝可就了不得。
“走,芳沁,我们多去叫些人来。”
另两人双双滚落至坡底。
裴文箫当时转身就感觉两眼发黑,许是奔波太久,也没进食,抱姜如倾那一下,仿佛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
但他倒下的一瞬,马上闭了经脉,强行让自己清醒,若是没有她过来抓他,他其实是能稳住的。
哪曾想,她会不顾性命地跑过来?
不过,她为他飞奔,是不是说明她也并非是那么不愿意嫁给他吧,裴文箫抱着怀中人,嘴角不经意地扬了扬,转瞬即逝。
姜如倾感觉额间有些刺挠,长睫轻颤,缓缓睁开眼,距离太近,眼前,就是裴文箫凛冽的下巴,那触感是他连夜长起的胡渣。
“不要命了?”裴文箫抱她很紧,声色比之前轻快很多,扫在她的耳廓上,令她的心不禁抖了抖。
姜如倾推了推他:“我是打算来救你的。”
毕竟她也做不到眼睁睁地见死不救,虽然最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她的力道太轻,本是寻常的一句话,被她耳语,倒像是在娇嗔,轻柔地落在了男人的心上,勾得心痒。
“哦,”裴文箫轻笑了声,单个手掌握就住她的小手,防止她乱动,道:“是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想想,怎么报答才好。”
语气温柔,落入耳中又酥又麻。
这人又来了,稍给点阳光就能灿烂,姜如倾略羞恼,手挣扎了下,从他手中抽离,略过他的话茬,问道:“你先起来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刚刚裴文箫全程护她在怀,她除了脑袋有些晕,其他的倒没什么事,那蔓地的荆棘都压在他的身上,间或听到他的闷哼声,应是被划穿衣服,刺进皮肤了。
裴文箫未语。
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突然一僵,线条变得紧绷,将她贴得更紧,姜如倾抬眼,见他紧盯前方,眸底是深不可测的渊,极浓,像在审视。
姜如倾也跟着紧张,直觉后背定有什么。
风声鹤唳。
她想看看,是何物能让他如此警觉。
哪知姜如倾的脑袋稍一偏转,就被裴文箫的大手按在怀中,他的心跳强劲又有力,能让人瞬间安心。
“小孩别回头,”声色好似安抚,裴文萧尽量放缓声调,盯着不远处的灼灼绿光,轻声低语,“后面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