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震瞧着他,心中只觉此人很不简单。投以木瓜,必望琼瑶,李经纬在自己最需要钱的时候雪中送炭,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甚么这三万银子,是要,还是不要一时之间,桓震有些难以决断了。
李经纬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谄笑道:“经纬受大人恩惠不浅,区区三万两,只是略表心意,请大人莫要嫌弃。”桓震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然而自己眼下又确是需要这笔钱。想了一想,提笔写了一张欠条,盖了自己官印,从印鉴中间一撕两半,将一半给了李经纬,道:“这钱是本官借你的,日后必定归还。”李经纬连连点头。
这一来便有五万银子可以换回毕自肃了。桓震再度入城,与张氏兄弟交易,将他抬了回来。堂堂一个毕巡抚,几日来给捆绑拷打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桓震顺便从城里叫了个大夫,就在自己营中给他疗伤。
毕自肃一连昏迷了两天,到第三天上才醒了过来。桓震听说,便亲去看他。宁远兵变之后他可是自杀了的,不能不善加防范。毕自肃见桓震进来,长叹一声,垂首道:“毕某无颜见天下人。”桓震默然无语,心想整个大明天下处处如此,你一个巡抚,又能怎样劝慰一番,也不管他听进去与否,令士兵好生照料,实际却是怕他自寻短见。
算算日子,袁崇焕差不多也该到了,他派出游骑,每日向关内方向打探,果然八月七日这天,袁崇焕单骑驰至宁远城下,听得桓震在城外扎营,郭广初毕自肃也在营中,便先来见三人。
他对于桓震处理的方式很是满意,至少将毕自肃平安救了出来,乱兵也暂时得到安抚,不致出现大的变乱。当下几人一同商议下一步要如何办法。袁崇焕道:“明日崇焕当单人独骑,往说哗变士兵,敦促他们返回营伍。”桓震知道凭他的威望,做到这一点应该没有问题,可是这以后又怎么办躬身道:“督帅胆略过人,卑职敬佩不已。可是督师是否想过,宁远士兵究竟因何哗变”
不待袁崇焕回答,又道:“督帅亲身入营,必定能平息事端,然而兵变是因欠饷而起,户部一日不肯补饷,今日平服而明日复叛,锦州蓟镇都是一般,到那时候,难道能指望处处皆有袁督师么”
他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尖锐,袁崇焕心里却明白很是有理。他自己在出京之前,也曾经同皇帝再三强调,“五年内,户部转军饷,工部给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须中外事事相应,方克有济”,当时各部尚书虽然都是唯唯诺诺,但当真办起事情来便有诸多推搪,不是事事相应,倒是处处掣肘了。他深知官场积弊,知道朝廷若不发饷,决难消除这个天大隐患,可是要发饷谈何容易离京前去过一次户部,大明国库也已经十分空虚,根本没法应付辽东每年四五百万的庞大开支了。
桓震也是知道那时的情况,袁崇焕平定兵变之后便向朝廷请饷,然而户部无钱,皇帝又不愿发内帑救急,结果宁远方定,锦州、蓟镇等处又发生士兵哗变,崇祯被迫无奈,只有照袁崇焕请求的数目打了个四折,这点钱哪里够三镇分结果弄得边关将士个个心寒,再也不肯出力卖命。更严重的是,经过这一次,崇祯第一次对袁崇焕起了疑心:你袁蛮子再三再四地向我要银子,还说甚么不给钱士兵便要哗变,莫非是在威胁我么
他既然知道事情将会这样,那就要尽全力阻止。取出一份早预备好的奏折,递给袁崇焕,道:“督帅请看。”袁崇焕打开来细读,却听桓震在旁道:“卑职当日在朝中时候,便曾向陛下进言,要求与海外诸番贸易。当时陛下以不合祖制驳回。然而近来天灾愈重,辽东花费年年加巨,我大明财政已经左支右绌,再不新辟财源,恐怕”袁崇焕沉声道:“恐怕要丧师辱国”桓震低头不语。袁督师是明白人,不需要自己多费口舌。
袁崇焕看完了奏折,沉思道:“百里说要通海贸易,本院以为,构想尚可,只是如何着手才好”桓震道:“督帅离京之时,恰逢一个叫做郑芝龙的归顺,督师可曾听过”袁崇焕凝神细思,道:“本院记得了,那是一个福建的海贼”桓震点头道:“正是。”摊开一幅东南海图,指着菲律宾一带道:“此处乃是东南海上财利渊薮,现下尽为郑氏所据。然而附近海盗,多有不服其管者,往往相互争竞。”压低声音,道:“我若结好郑芝龙,助其剿灭周围海贼,参股贸易,何愁财源不开”袁崇焕反问道:“参股”
桓震一怔,这才想到自己无意中带出了现代词汇,连忙解释一番。袁崇焕听明白了,沉吟道:“这却是好,只是眼下军饷尚且不继,哪里有余钱去通番贸易”桓震大喜,心想只要你赞同开海便好,袁崇焕的名字往奏折上面一写,凭空就加重了不少分量。至于用甚么入股,以后再来告诉你不迟。当下只推说自己还没想到,容待再议。
袁崇焕也不再问,自去准备明天入城。果然次日袁崇焕单骑入营,凭借他在辽兵当中的威望,终于劝说哗变士兵返回营伍。跟着捕十五人枭首示众;斩知谋中军吴国琦;责参将彭簪古;黜都司左良玉等四人。首谋张正朝、张思顺兄弟,因为是操炮好手,宁远军中无能过之者,特许前锋立功。
桓震听说左良玉也在受责之列,当即替他求情。袁崇焕不知这个都司同桓震有甚么关系,疑惑一番,终于还是没有答应。毕自肃给朝廷撤职,回关内的路上,在左卫上吊自杀了。
袁崇焕对朝廷终于还是抱着一分希望,平定兵乱之后,立刻上书请饷,果不其然,崇祯一毛不拔,满朝大臣更是兵马不知,钱粮不知,只知道大谈“兵清自然饷足”,周延儒更说甚么倘若袁崇焕与士卒亲若父子,自然能叫部下“罗雀掘鼠”,现在士卒哗变,那分明是袁崇焕品德不够了。
十月初章奏批回,袁崇焕气的大骂不止,崇祯固然是骂不得的,韩爌是他座师,也不好无礼,然而首辅以下官员,无不受了他的广东三字经。心想果如桓震所言,朝廷真是指望不上的了,忽然想起曾听他说过海上贸易之事,这也是一个财源,至于皇帝是不是怪罪,他袁蛮子才不理这些,你要我守土打仗,就须得给我银子,你不给我银子,难道还不准我自己想法弄银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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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国之干城七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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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桓震已经回觉华岛上去了,袁崇焕叫人召他来宁远议事,见面便问他有甚么法子从海上取利。桓震神神秘秘地一笑,道:“卑职想先请督帅见一个人。”说着拍了拍手,门外一人应声而入,在袁崇焕面前跪下,道:“觉华岛水师左营标下水军吴用参见。”袁崇焕疑心不定,瞧了桓震一眼,心想你叫这个水军见我作甚
桓震叫他起来,道:“将你昨日对我所说之话,对袁督师再说一遍。”吴用躬身道:“是。”说着将自己南下联络郑芝龙的经过细细讲了一遍。他自从在山东诈作落水,便带着桓震给他的佛郎机手炮,一路直奔泉州,寻到了郑芝龙。也是他赶得巧,再有几日,郑芝龙就要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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