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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 公子易 2345 字 2023-10-05

渐远去,叹道:“季晦刘一燝字为人,急公好义,然难免有时致憾于人,象云韩爌字老成持重,实在是首辅之才啊。”从前刘一燝当国的时候韩爌曾为他做次辅,两个人感情甚笃,今日钱龙锡代了刘一燝的位子,韩爌仍是次辅,但自己却远远赶不上刘一燝的持正敢言,故而有此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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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国之干城九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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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孙承宗在平台召对,崇祯照惯例慰劳一番,便问他战守方略。孙承宗是从西门入城,来时并没先见过袁崇焕。然而袁部的军力布置,他却都了如指掌,当下奏道:“臣闻袁崇焕驻广渠,满桂驻德胜,尤世威驻昌平,侯世禄驻三河,此为得策。”崇祯听他所说竟与袁崇焕的调配完全相合,微微皱眉道:“卿欲守三河,这是何意”孙承宗对道:“守三河者可以沮西奔,遏南下。”崇祯又问道:“然则如何为朕保护京师”孙承宗道:“当缓急之际,守陴人苦饥寒,非万全策。请整器械,厚犒劳,以固人心。”

崇祯心道又是这一套,文臣武将见了朕都是只晓得要钱,可是孙承宗是他自己特旨召还的,也是寄予厚望,同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便不像韩爌钱龙锡等人说来那般刺耳。当下耐着性子一一细问,孙承宗却十分聪明,绝口不提内帑二字,只说城防紧急,可向官戚商民募捐。崇祯听说不需他出钱,自然连连点头,奏对称旨之下,便不让孙承宗再往通州,留他在京总督防务,一叠连声地叫人催促首辅钱龙锡草敕,令有司铸造关防。

这天直谈到了漏下二十,君臣两人这才分手。孙承宗辞出,自去周阅都城,崇祯与他交谈许久,也有些累了,便靠在龙椅上闭目休息。

殿门轻轻一响,一个小太监捧着茶碗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雍容大方的宫装女子,正是周皇后。崇祯听到了动静,睁开眼来,瞧见周后,当下笑道:“爱卿怎么有空来瞧朕”周后连忙跪下行礼,道:“臣妾见夜已深了,陛下忧勤国事,不得休息,恐怕损坏龙体,是以叫人送参茶来。”小太监奉上参茶,崇祯接过来一口喝干,抹抹嘴巴,道:“朕还当真有些饿了。来人,去瞧瞧有甚么现成点心,取一些来。”一面说,一面亲自扶周后起来,道:“朕操劳国事,那是理所应当,只是辛苦爱卿了。”

周后微笑道:“臣妾再是辛苦,也比不得陛下与诸位大臣们辛苦。”崇祯笑道:“方才朕见了一个人,你猜是谁”周后俯首道:“臣妾身在后宫,不敢与闻朝事。”崇祯此刻心情甚好,哈哈一笑,道:“不打紧,这并非你问,却是朕自己要对你说的。”倒背双手,踱了几步,道:“朕方才见的便是从前的辽东经略孙承宗有他替朕守卫京师,那可放心了”

周后瞧着皇帝兴奋的表情,不觉脱口道:“那孙承宗,是像袁崇焕一样的大将么”崇祯脸色一变,不悦道:“乱说甚么”周后连忙跪下谢罪,道:“臣妾万死臣妾只是觉得陛下的神色,与当年召对袁崇焕的时候十分相似,以为陛下又得了一员像袁崇焕那样的将军,是一桩大大的喜事”

她说些甚么,崇祯其实全没听到耳中去。他的心里只是反复回响着一句话:那孙承宗,是像袁崇焕一样的大将么想想自己当初起用袁崇焕,也不是一般的信任有加可是时至今日,袁崇焕却背叛了自己的信任,渐渐飞扬跋扈起来,眼中似乎已经没有他这个皇帝在了,谁又能担保,一年两年之后,孙承宗不会变成另一个袁崇焕亏自己还将他留下总督京师的防务

他愈想愈是心惊,看看天色将明,钱龙锡不见得便能将任命孙承宗的谕旨发了下去,当即叫人重行传旨,令孙承宗仍往通州视师。

孙承宗接到诏书,还正在那里巡视外城防务,出乎意料之下,对这个初次见面的皇帝,不由得又深了一层认识。那时候京畿周围已经处处烽火,他赴任通州,既须穿过明军的防区,又要避开虏兵所据的地段,是以不能不预先知会城外的守将一声。军情紧急,迟误不得,立刻叫人缒城而下,去与袁崇焕通气。

袁崇焕听说老上司来到,自然是十分高兴,可是格于军伍,却不能亲自来见。当日孙承宗下城到袁崇焕营中,两人论起目前敌情,袁崇焕将自己的布置预想一一说了,孙承宗也是甚以为然,瞧着昔日自己部下崭露头角的宁前道如今已经成了身系国祚的一方大将,心中也暗暗替他高兴。想想再也没甚么可说,当下道:“元素,昨日蒙陛下恩召,我瞧他忧劳国事,神色很是憔悴。咱们既食国禄,当为陛下分忧。”袁崇焕面上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阴影,重重点了点头,咬牙道:“崇焕的一颗头颅,一腔热血,都是大明的。”孙承宗并没觉察他有甚么异样,笑道:“好,好灭虏朝食之日,当与君把盏一快”

两人一握而别,孙承宗自带了二十七骑,赶赴通州不提。

这天已经是二十六日,奉旨监军京营的邓希诏,磨磨蹭蹭了许多天,终于从城里蹭到了城外,太监监军最易诌哄,几碗米汤灌下去,当即不知东南西北。结果京营糜烂不改,脓包不改,只是一群草包官兵之中,又加了一个大号草包的监军太监而已。

袁崇焕送走了孙承宗,旋即闻报邓希诏一到营中,便催促三大营出战。原来那时太监多有私置产业的,邓希诏也没例外,在城郊有几处田庄,鞑子打来之时都给占了。他心里又是不忿,又是肉痛,日日听说袁崇焕坚壁不战,早就急红了眼,现下难得皇帝叫他监军京营,手中有权自然要善用,先将自己的田庄夺了回来再说。三大营的将领本来怕死得很,叫他在城头发一发专打自己人的炮容或可以,真要说到出战,那可一个个都草了鸡。只是耐不住邓太监的逼迫,终于还是开了营垒,摇旗呐喊,威风凛凛地直向皇太极的大营杀去。

袁崇焕听了,大惊失色,万一京营战败,给虏兵席卷而入,自己多日来的苦心谋划便毁之一旦了。跟着又接到满桂遣人急报,说是三大营与敌人交锋,一触即溃,现下正向着北京城的方向败退,满总兵已经整部出援,特地叫人来报知袁崇焕。

此时此刻,袁崇焕的心中,当真恼恨到了极点。好好一个坚壁方略,就给这个太监搞得一塌糊涂,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法子,满桂一部是决然抵挡不了鞑子大军的,只能赶紧帅部去救。当下叫祖大寿、何可纲两人点齐所部,连自己标下亲兵在内统共五千人,急急赶奔城北去,余下将士留守营寨,不论自己战果如何,死也不能开垒迎敌。

袁军门带着本部兵马,赶到三大营与鞑子交战的所在,不由得在马上冲口骂了一句三字经。三大营那班蠢猪,竟然挑了这么一个一马平川、毫无遮掩的地方同敌人骑兵作战,当真是脑子喂狗吃了么京营官兵给鞑子杀得纷纷掉头奔逃,满桂已经指挥着大同兵在城下列起了阵,预备一旦京营溃散,鞑子攻来,好阻上一阻。

袁崇焕再不迟疑,喝令部下打出自己的袁字大旗,向着京营与鞑子交战的一线直切过去,心想先将双方分开再讲,有自己的关宁部队阻挡,鞑子要突近城下可没那么容易。

在他预料之中,定是要有一场恶战的了。可是没想到鞑子将领瞧见自己的大旗,居然喝令收兵,号令甫下,正在冲杀的鞑子骑兵纷纷勒马,骑术之精,军纪之严,叫善于治兵的袁督师也叹为观止。

他半信半疑地瞧着鞑子大阵,只听对面一员将官大喝道:“来者可是袁督师”说话的却是一个汉人。何可纲大声答应,过不多时,只见一骑从敌阵之中缓缓出,马儿行得甚是缓慢。袁崇焕举目远眺,瞧得真切,只见马上骑士身材魁梧肥胖,虎背熊腰,上唇留着两撇短须,眉目之间隐隐有一股威风凛凛的气概,正是自己的老相识、老对手皇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