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盘算,忽然听得后军中一个校尉一面呼喊,一面策马赶了上来,就在马上对祖大寿道:“禀总镇,北京信使从后赶来”祖大寿一怔,举目望了桓震一眼。那校尉见主帅迟疑不答,插口道:“要不要叫弟兄们如前日那般将他射了回去”祖大寿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桓震急忙喝止那校尉,对祖大寿道:“祖总兵莫急,待我去会会来人何如”
祖大寿面现怒色,他从离京以来已经将整个朝廷视作了敌人,朝廷来使,不一剑砍杀已是大大的恩德,哪还有甚么心思听他鬼扯可是桓震一力要去,却也不好违拗。正在迟疑之际,却有一个兵士奔上前来,单膝跪下,道:“总镇爷,老太太请你过去说话。”祖大寿神色十分尴尬,对桓震道:“大寿出征,家母向来随在军中。此次仓卒赴援,携行不便,是以在后军之中跟了来。”
桓震是知道这一层的,并且这位祖老太太还是劝说祖大寿回师京城的要紧人物,当下笑道:“老夫人高节壮义,可钦可佩不知可容兄弟拜见”祖大寿不假思索的应承了。当下引着桓震往中军去,颜佩柔也紧紧随在身后。
那祖老太太却是坐在一辆马车之中,祖大寿驰马近前,翻身落鞍,跪在车前道:“儿子给娘叩头。”桓颜二人见状,也跪下行了个见长辈的大礼。只见车内伸出一只手来,撩开了车帷,先下来的却是一个丫鬟,跟着搀下了一位年逾八旬,鸡皮鹤发的老妪来,顺手带下一个坐墩,扶那老妪坐了。
那老妪年纪虽大,瞧上去精神却十分矍铄。颤巍巍的瞧了祖大寿一眼,道:“儿啊,当年你父亲教你弓马刀枪,所为何来”祖家世代都是武官,大寿从军乃是家学渊源。这话似乎祖老太太已经问过不下一次,大寿回答起来十分流利。
祖老太太一顿拐杖,大声道:“照啊你父亲无非是要你做一个国之栋梁,社稷干城,可是如今你连天子使臣都要射杀,怎对得起你替自己取的复宇二字”祖大寿字复宇,是他自己所改,桓震这还是初次听说。
祖大寿抗声道:“娘不知道个中原委,那昏那皇帝将袁军门害死,我怎么还能替他卖命”祖老太太叹息道:“袁将军于你有知遇之恩,他如今被难,我也知你心中不快。可是你守卫社稷并非单只为了陛下一人,现今没了袁大将军,辽东千万百姓可不就靠你们这些人了么”说着对桓震道:“这位桓总兵,老身听小儿多有提起,也是一位忠诚之士,请多劝劝小儿,老身这里拜上了。”说着便要叫丫鬟搀扶起身行礼。
桓震连称不敢,扶着她重行坐下,这才道:“袁将军是我辽东之魂,失袁将军者,辽东将为一盘散沙。桓某拼尽心力,也要设法营救督帅,重振辽兵。老太太只管放心。”祖老太太点了点头,道:“如此全赖桓总兵了。老身有些疲累,这先失礼了。”祖大寿叩了个头,亲自扶着老太太上了马车,对着桓震苦笑道:“道理总是人人说得。”桓震也不与他争辩,只道要去与那使者说几句话。祖大寿料想无妨,当下答应了。颜佩柔一直做男装打扮,假充是桓震的亲卫随从,此刻自然也跟了去。
桓震驰马直至后军,果见一众士兵团团围在一起,人人手持火枪,对准了中心一人。连忙喝散了众军,问那人所为何来。
那使者自报家门,是兵部的一个新进小吏,名字叫做萧慎。说是有要紧书信,却只肯见了祖大寿方可交出。桓震微微一笑,道:“可是余大成叫你送来的”萧慎一怔,摇头道:“不是,是梁大人。”桓震一惊,喃喃道:“梁廷栋”
对那使者道:“给我即可。”萧慎十分固执,摇头道:“梁大人再三吩咐,只可当面付与祖大人。”桓震冷笑道:“此刻将你团团围住的全是我的部下,只消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瞬间将你射做一只刺猬,你怕也不怕”
萧慎老老实实的点头道:“怕得紧。”话音一转,道:“只是小人职守所在,没有法子。”桓震却有几分欣赏此人,原本打算硬夺过书信来,却又改了主意,道:“你随我来,我领你去见祖大人。”萧慎十分高兴,应声上前。桓震带着他直到祖大寿马前,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祖大寿怒目喝道:“你这厮寻我何事”一招手,身后若干士兵纷纷举起弓弩,对准了萧慎。萧慎却不害怕,大声道:“我奉袁督师之命,送信来给祖总兵,不是朝廷的诏书”祖大寿吃了一惊,回头望了桓震一眼,只见桓震微微点头示意,当下定了定心神,喝道:“拿来”
萧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的献在马前。祖大寿一把夺过,拆开来读罢,不由得滚鞍下马,捧信大哭。桓震冷眼瞧他哭罢,这才问信中所写何事。祖大寿道:“本来以为督师已经死了,咱们才反出关来,谢天谢地,原来督师并没有死。”桓震这才记起自己与他见面之后,为了隐瞒见过袁崇焕之事,竟然连袁崇焕尚还活着这等大事都忘记告诉他了,不由得暗自好笑,好在并不误事。
祖大寿读罢了信,交与三军传阅。祖老太太在中军听说,也是欢喜无限,当即使人传话来说,叫祖大寿打几个胜仗,再去求皇上赦免督军,皇上就会答允。现今这样反了出去,只有加重督师的罪名。
祖大寿深以为然,便同桓震商议回军收复永平、遵化。桓震却摇头道:“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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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环佩相将侍禁庐一百一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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