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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 公子易 2408 字 2023-10-05

无不应从。”桓震点头道:“如此多谢。不知徐大人可知道虎尾山之事”徐从治面色微变,强笑道:“桓大人莫不是听了甚么风言风语罢。”桓震哈哈一笑,道:“岂敢,岂敢。遵化乃是徐兵备的辖地,余本不该指手画脚,多所干预,只是方才请这位秦父母为我调拨民夫,搬运遵化铁冶遗物,他却说彼处已为山贼所据,不能靠近。桓震自京赴任,身边只有亲兵二百余,不足以当敌锋,是以欲向徐兵备乞兵八百,合为一千之数,为朝廷剿此隐患。”

徐从治听了,只是一味拈须发愣,并不说话。桓震又催问一遍,徐从治眼看避是避不过去,桓震虽不是自己直属上司,却身兼都御史之职,若说非参自己不可,也不是无据可循。再说近来颇有传言说赵率教即将实补蓟辽总督,他与桓震私交匪浅,便在遵化城下,还受过桓震的救命之德,倘若此刻得罪了桓震,将来不免与上级龃龉,一己仕途固不足惜,可是因此误了军备大事,那却是自己之过了。可是那虎尾山的山贼,却又着实有剿不得的理由在。心中盘算一番,叹道:“既如此,下官谨遵钧命,容一日时间调集人手,后日随同大人入山清剿。”桓震瞧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本官便回驿站等候。”

出得兵备衙门,秦世英一味邀桓震一行人等在县衙居住,又或征用遵化城富民宅院暂居,桓震一一谢绝,坚持要住驿站,秦世英眼看勉强不得,只好令县丞将他送了过去。桓震目送他背影离去,当即叫过杨柳来,对他附耳说了几句。杨柳面上现出喜色,笑道:“全包在师弟身上。”说着扭头便走。县丞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但叫小人去办便是。”桓震微微一笑,道:“没甚要紧事情,但回去同你家秦大人讲,今日晚间我请他喝酒,便在遵化城西的北风楼。”县丞面上现出活泛神色,恭维道:“大人果然英明,北风楼的野鸭子可是整个顺天都鼎鼎有名的。”

桓震从人行李本就不多,二百多名亲兵驻扎在城外军营,温体仁送的十名仆人他一来怕露出破绽不敢不带在身边,二来也不敢将他们留在京师,是以全带了出来,再来便是刚刚娶过门的新娘子,以及三名骡夫,加上钱延开、杨柳和文森特,拢共也就是十七人。遵化是一个大城,驿站中安顿这几个人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桓震一行人出城赶到驿站的时候,却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非但驿夫不见一人,就连司驿百户也不知去向,一个驿站如同荒野一般,只差白昼听不到鬼哭,否则真要叫人误以为走进了荒坟义冢。

那县丞瞧见这等情景,不由得傻了眼,两股战战,几欲拔腿脱逃。桓震瞪他一眼,喝道:“这是何故”那县丞连连碰头,带着哭腔道:“小小人不知,小人实在不知小人已经数数个月不曾来过驿站了。”桓震大怒,冷哼一声,道:“你回去听参罢”说着叫人连轰带赶地将他弄了出去。

他不愿与县令居住太近,想了一想,虽然驿站似乎荒废甚久,可是打扫一下多半可以将就数日,当下招呼众人一起动手,不多时便扫出了两间屋子来。正弄得尘土满天,杨柳穿着一身破衣烂衫匆匆赶了回来,一见桓震,劈头便道:“大人果然神算,那徐从治带了一个随从,直奔城南一家马行,与马行掌柜私语半晌,听不清说的甚么。小人花钱买了一个乞丐的破衫烂钵,近前去佯作讨饭,偷听得一句说话,乃是今晚北风楼见,小人不敢怠慢,急忙回来同大人禀报。”桓震愕然,方才说过请秦世英在北风楼吃饭,转眼徐从治又再北风楼与人私会,这北风楼是甚么风水宝地瞧瞧杨柳的模样,忍不住发笑,叫他快去换了衣服,最好再跳下河去洗一个澡,莫要晚上去北风楼,将人熏得没了胃口。

杨柳吃吃发笑,奔去与丫鬟打闹追逐。桓震懒得管他,寻个干净所在坐了下来,细细思索徐从治今日的一举一动。自己刚说要剿灭虎尾山他便秘密与人约见,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定是通风报讯无疑。只是以他的为人,却为何要替山贼通风报讯这就怎么想也想不通了。

正沉思间,忽觉一阵香气扑鼻而来,一个娇柔的声音在身旁道:“相公,此处如此鄙陋肮脏,我们何不入城去住客栈”桓震知道是温体仁的女儿佳娘,微微皱皱眉头,唤孙应元过来,吩咐他送夫人进城去,寻最大一间客栈投宿。温氏不料他竟这样对待自己,眼泪在眶中转来转去,几乎落了下来,赌气对孙应元道:“你伺候老爷罢”一转身进房去了。

孙应元瞧瞧温氏背影,瞧瞧桓震,摇了摇头,正要说甚么,忽听马蹄声响,十余骑远远奔来,直入驿中,马上骑士一个个黑衣短打,模样甚是精练。众人大都停了手,愕然望着来人。为首的一名骑士勒住马,环视周围,蓦然拔刀出鞘,一刀砍在距离最近的一个仆人身上。那仆人痛叫一声,扑倒在地。

钱延开大怒,奔过去扯住他马缰,指着鼻子骂道:“汝是哪里来的泼皮,不知桓大人的家眷在此么”那人冷笑道:“甚么狗屁大人老子提着头颅同蒙鞑子搏命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个芝麻绿豆一般的小师爷,现下也敢爬在老子头上称甚么大人了”桓震一怔,心想此人难道是旧识定睛细瞧,这一瞧不打紧,禁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指着他惊呼道:“你是孟豹”

孟豹哈哈大笑,翻身下马,疾步抢上前来,提刀指定了桓震,道:“狗官,你也有落在老子手里的一天”周围诸人大惊失色,却无一个人敢上前来与他相抗。桓震从容笑道:“你我本是旧识,难得他乡相会,该好好喝一盅才是,何必又拿刀来相逼今日之事可与当年不同了。”他说“又”,那是因为当年在耿如杞幕下作客时候,曾经发生过兵变闹饷事件,孟豹便是以钢刀架在耿如杞的颈子当中,迫得桓震设法替他们解决了缺粮少饷的难题。

孟豹冷笑道:“亏你还有脸提起当年。老子问你,耿大人是怎么死的”桓震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耿如杞自尽的事情,对自己耿耿于怀。想起当初耿如杞那种惨烈的死法,至今仍是忍不住仰天叹息。孟豹见他一时不答,旋又道:“哼哼,老子谅你也没胆子说出口来,耿大人的一条性命,不是送在你手里的么”

杨柳十分乖觉,见到情势不妙,当即伏在地下偷偷从后门爬了出去,一路狂奔,往城外去搬救兵不提。孟豹全副精神放在桓震身上,竟丝毫也没发现。桓震眼角余光瞧见杨柳溜走,暗想现下只要拖延时间,亲兵一到,孟豹便无处可逃。

当下道:“耿大人之事,桓某也着实痛心疾首。只是当初形势所逼,要救耿大人只有走魏忠贤的门路,耿大人洁身自好,不肯媚世求活,一时想不开”孟豹暴喝道:“住口,住口甚么一时想不开,你当老子不知道么分明是你从中使了手段,将耿大人害死的你从前在陕西匪窝里打混,是耿大人的朋友荐了你来做师爷的,你怕自己飞黄腾达之后耿大人揭你的老底,是也不是”众人听了,尽皆大惊失色,桓震这一段过往几乎是谁也不知道的,耿如杞已经自杀,赵南星也早就在戍所病死,若要解释成桓震杀人灭口,却也真会有人相信。

桓震脸色铁青,他虽不以过天军中那段生涯为耻,但是眼下这个时候,陕西叛乱正在扩大,这个时候传出这种消息,对自己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只是此事自己一直当作秘密,不对任何人透露半字,孟豹要知道当年往事,除非他认得那时一起落草的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