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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 公子易 2387 字 2023-10-05

不都是那贼厮鸟的甚么巡抚”彭羽两眼一瞪,就要呵斥,桓震连忙使个眼色止住,接着那人的话头道:“那巡抚怎地害你们”褚麻子伸手在眼角抹了一把,怒道:“当初说得天花乱坠,将咱们骗来此地,还说甚么人人都有地分,分是分了,却没一个人敢种”

梅之焕奇道:“那为甚么”褚麻子哼了一声,伸臂一划,道:“杨树铺方圆总共数十里,荒地尽多,咱们给安顿在此,原本以为这一下总算有了好日子,只消熬过今冬,明年便好过了,没成想忽然横地里冒出一个甚么地主,硬要说咱们开这荒地是他家里的,非要咱们给他缴租不可。弟兄们许多受不了这口恶气,都说宁可抛荒不种,也不向那混账低头,只有几家胆小怕事的,不敢抵抗,许了他每年五分租子。”桓震惊道:“五分那还能剩下甚么”褚麻子怒道:“便是甚么也剩不下,这才要一走了之,再重操旧业去。”说着指了一指肩头包袱。

桓震只觉事态重大,这一起人抛荒逃去倒还罢了,倘若往后每一次移民屯田皆是如此下场,那还屯个甚鸟当下道:“还有多少人不曾走已经走了的,可有法子招他们回来”褚麻子疑疑惑惑地瞧他一眼,反问道:“你是什么人,管这则甚”彭羽斥道:“再胡乱说话,便割去你的舌头,这一位便是巡抚大人,难道你不认得”

褚麻子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跪倒,口称死罪。桓震懒得管他死罪不死罪,只问那霸占田产的究竟是甚么人。褚麻子道:“小人说了,大人可千万别说是小人说的。”一指广宁方向,道:“便是广宁城里最大的豪门富户,姓宗,从前广宁失陷的时候逃到了关内去,后来恢复,又跑了回来,东指西划,声称许多地方都是他家的田产。”桓震喃喃道:“宗宗”忽然想起,问道:“与现任的指挥宗敬,是甚么关系”褚麻子唾了一口,道:“甚么关系便是那宗指挥的老子”桓震啊地一声,明白过来,怪道辽海道不敢实言,原来却是这么回事。褚麻子满怀希冀地瞧着桓震,问道:“大人,你能替咱们作主么”梅之焕在旁冷笑道:“官官相卫,自古理所当然。”

桓震瞥他一眼,笑道:“梅赞画此言却有些欠妥。”梅之焕冷笑不语。桓震自从任他为赞画以来,受了他不少不阴不阳的闷气,恰逢此时,忽然起了一个捉弄他的念头,当下忍住笑道:“既然如此,本抚便将此事全权委梅赞画处置。”梅之焕愕然抬头,桓震续道:“汝既居赞画军需之位,乡农弃荒,岂不干军需事此议已决,毋须多言。三日之内,与本抚处断了报来。”说着站起身来,对褚麻子道:“你回屯去转告各户,且耐心等待,至多三日,本抚必给尔等一个交代。”说罢,望广宁城方向扬长而去。黄得功急忙追上,彭羽冲梅之焕一笑,也赶了过去。

这天晚上,宗敬纠集了许多属员,设宴要替他接风。桓震本不愿去,想了一想,倘若一口拒绝,不免招他疑心,还是去了之后,设法逃席便是。饮了几杯,便推说肚痛逃去,并没人敢阻拦的。回到都察院后衙住处,甫一进门,便听温氏大声喝骂婢女道:“我把你这千人跨,万人骑的贱妇,本夫人是明媒正娶的三品命妇,你道自己是个甚么东西,也敢在本夫人面前现眼么”桓震心中奇怪,推开房门进去,只见一个婢女跪在地下,温氏手中执了一根藤条,雨点一般乱抽下来。

桓震皱眉道:“有话好好说,何必打人”伸手夺过藤条丢在一边,对那婢女道:“你下去罢,自己寻账房支二分银子治伤。”那婢女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温氏冷哼道:“老爷专护着这种贱蹄子。”桓震不满道:“我叫你莫乱打人,怎么又是护她了难道下人便不是人么都是父母养的,出手便打,你存心何忍”温氏两手蒙脸,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抱怨个不住。桓震给她哭得心烦,夺门溜走,忽然想起雪心初来此地,不知道住得习惯不习惯,衣服够不够穿,当即去偏厢她的住处瞧瞧。

哪知一进门,却见她靠在床头发呆,见得桓震进来,连忙将脸扭了过去。桓震笑道:“做什么,不喜欢我来瞧你那么我可走啦。”他本以为雪心只不过同他玩笑,可是脚步已经走到门口,却不见雪心叫住他,不由大感奇怪。回身走到床边,伸头过去瞧时,吃了一惊,但见她两眼哭得如同桃子一般又红又肿,面上犹自挂有泪痕。连忙扳转她肩头,温言问道:“怎么了想家么”这话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雪心哪里还有甚么家摇头道:“我错了,那么是水土不惯”雪心连连摇头,细声道:“没甚么。桓哥哥,你快回去陪夫人罢。”说着将他连推带扯地赶了出去。

桓震摸不着头脑起来,抓抓后脑,正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忽然听得方才挨揍那婢女在身后叫道:“老爷。”桓震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夫人为甚么打你”那婢女两眼一红,垂头道:“没甚么。”桓震疑心愈起,怎么今日人人都在哭,又是人人都“没甚么”当下拦在她面前,疾言厉色的道:“你若不说,我便赶你出门。”那婢女哭了起来,见桓震甚是坚定,知道不说是不成的了,当下怯怯的道:“小婢说了,老爷千万别告诉夫人。”桓震不耐烦道:“快说,快说”

却原来今日雪心在后衙住下,桓震来不及好好替她安排,便赶了出去办事,雪心被褥等物一应皆无,她不愿麻烦桓震分心,便自己央求那小婢带她出去购买。那小婢心想夫人房中尚有闲置的铺盖,当即取了一份过来。温氏知道之后便大发脾气,把她痛痛责打一顿。

桓震愈听愈怒,怪道方才听温氏大骂甚么千人跨、万人骑,却原来是指桑骂槐。铁青着脸道:“你去歇息罢。这事不必对夫人提起。”越想怒火越旺,一时只想一封休书将温氏赶了回去,忍不住一脚踢在面前的一株树上。这一脚踢得自己甚痛,却也冷静下来,低头想了一回,只觉此刻尚有仰赖温体仁处,不能与他的女儿闹翻。可是如此下去,雪心必然变作一个受气包,难道自己把她留在身边,不是为了好好照顾她,却是要给她苦头吃的么

当下回去瞧她。雪心已经睡下,听得桓震叫门,又穿衣起身,放他进来。桓震劈头道:“今日之事我已尽知。”愧然道:“是我对不住你。”雪心摇头道:“夫人生气,是应当的。桓哥哥也没对不住我,都是雪心不好,不该在成婚之日逃走。”桓震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踌躇半晌,才开口道:“明日我帮你在城里别寻住处,可好”雪心连连摇头,道:“如此岂不是不能每日瞧见桓哥哥了么”旋觉自己这句话似乎有同温氏争宠的意味,连忙分解道:“雪心不求旁的,但愿每日清早能看着桓哥哥出门,傍晚又能迎接桓哥哥回来,那就够了。”她虽然只是女流之辈,却也明白温体仁与桓震结亲,两个人都是别有所图。桓哥哥心中并不喜欢温氏,这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也知道,桓震此刻随便得罪温体仁,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让桓哥哥难做呢说甚么要每天瞧着桓震,那只不过是借口而已,试想假若自己当真被金屋藏娇,温氏又岂肯善罢甘休与其让她寻温体仁诉苦告状,害得桓震受累,那还不如自己忍气吞声,乖乖任凭她欺负好了。

桓震还要坚持,瞧见她眼中的恳求神色,一颗心再也硬不起来。叹道:“随你喜欢好了。”只觉胸口窒闷已极,忍不住伸臂揽住雪心。雪心身子一动,似要挣脱,桓震手臂收紧,轻声道:“别怕,陪我坐一坐,桓哥哥甚么也不做。”雪心果然听话不再挣脱,可是呼吸却愈来愈促,面色也渐渐苍白起来。桓震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身子不舒服么”雪心连连摇头,转又低声道:“不知为甚么,这几天晚上做梦,总是梦见梦见那时候”桓震心中一痛,放开了手,站起身来道:“我还有公事,这就先去了。你好好歇息。”双手握拳,用力忍住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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