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因摇摇头,道:“她如果每天痛痛快快哭一场,把那一腔幽伤情怀发泄出来,我也不会随她心念所欲放她出来,但她终日里倚门独坐,不言不笑,我虽想尽办法逗她说话,她只是一声不响,直坐了两天两夜,在我苦苦劝慰之下也只吃了一点水果而已。”
童淑贞无限感伤,摇着头,叹道:。“这么说,她已经四五天未吃东西了”
登因老泪纵横地答道:“唉,这孩子要再饿下去,恐怕难以再支撑得住了。她怀思成痴,悲伤中元,再加上饥寒交加,以她那点内功基础而论,很难再熬受三天。”
童淑贞幽幽追问道:“那她又怎么会走到这峰顶来呢这等严寒之处,冷风如针授骨,别说琳师妹数日未进过食物的娇弱之躯,就是师伯恐怕亦难熬受上三日五夜。”
澄因突然放声一阵呵呵大笑,发自丹田,声划夜空。童淑贞听那笑声,极是特异,激昂。悲忿,直若伤禽长唤。
老和尚停住笑声后,顶门上的汗水和眼中热泪,混如雨落,半晌工夫,他才长长吁一口气,答道:“前天寅时光景,不知怎的,她会突生奇想,告诉我说,寰哥哥快要回来了,她要到最高的一座山顶上去看他。我初闻之下,心中甚觉奇怪,难道精诚所感,果能灵犀相通吗后来我细鉴她脸色神情,果是若喜若愁,但瞬息间又是一脸茫然,忽而轻轻叹息,忽而又作微笑。经我一番思虑后,知她是半年来日夜相思,愁怀难解,陷入了一种幻觉之中。我虽明白了她是受幻觉所至,但却不敢去拦阻揭破,只怕一旦揭破,支撑她的精神潜力陡然消失,一病倒疗治不易;只好随她心念,来到这座峰顶上,今夜雪停云开,我才能趁机会暂离峰顶。”
童淑贞咬牙切齿,恨声说道:“可恨杨梦寰负心忘情,害得琳师妹这等模样,我一定要恳求师父,请命掌门师伯,传下令谕,按派规治他一个死罪。”
澄因大师突然慈眉轩动,双目圆睁,面现杀机,冷笑一声道:“不用你禀请师父,老衲也饶不了他。此次东行,如寻得杨梦寰,必要他溅血杖下”
澄因话未说完,突闻身后一个熟习宏亮的声音接道:“寰儿要当真背弃了师门训诫,不用你动手,我也放不过他,不管他走避到什么地方,踏遍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追杀剑下。”
澄因转头望去,不知何时,一阳子已到了他们身后两丈左右。月光下,一阳子已飘身跃到了霞琳身侧,细看沈姑娘僵立模样,也不觉一阵感伤,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孩子恐怕已受伤不轻,咱们得先救了她再说。”
说完,右掌疾向霞琳背后“命门穴”上拍去。
澄因大师陡然一欺步,左掌一招“回风弱柳”,把一阳子右手逼开,冷冷说道:
“你既知她受伤不轻,怎么能轻率出手,你这一掌可以救她,但也可以致她于死地,要是毫无危险,我早就出手救她了,还用等到你来不成”
一阳子自和澄因大师相识之后,彼此互尊互敬,从未见过老和尚用这等冷竣的辞色对他,不觉又微一怔神,退了两步,笑道:“半月来风雪未住,今夜幸得放晴,我特来邀你踏雪赏月。哪知你篱门紧闭,人早不在,如不是你那声摇山震林的长笑,只恐我还得一阵好找”
澄因不容一阳子把话说完,又冷笑一声接道:“我和琳儿已在这峰顶上熬受了数日夜风雪之苦,疲倦得很,恕已无陪你踏雪赏月的雅兴了。”
一阳子仰脸望月,呵呵一阵大笑,道:“我们数十年交称莫逆,难道你对我为人还不了解吗我一生中只收过两个弟子,大弟子已遭我逐出门墙,他哭求丹室三日夜,流尽血泪我都未允他重返师门,戏言以藏真图折罪恕过,害得他溅血在玄都观前;杨梦寰如真行出规外;我绝不会放纵他逃出剑下。你们刚才的话,我已听得大半,你如一定要到括苍山去、我自当奉陪一行,现在我们应该先设法救了琳儿。”
澄因大师只觉得一阵感唱,摇摇头,叹道:“我受琳儿的娘托孤之重,为了她我不能遁迹深山,斩断尘缘,她如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对得住她死去的娘”
老和尚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吐露了他胸中部份隐密,一阳子却微笑着,接道:
“沈霞琳已投入昆仑门下,来日风波,我们绝不会置身事外,现下先设法救她要紧。”
澄困心头一凛,转眼望着霞琳,道:“只怕她数日夜内恸外寒,元气已伤耗殆尽,下手救她,反而会早害了她。”
一阳子这才缓缓伸手,轻轻触在霞琳额角,只觉如触冰雪,当下心头一凉,道:
“你怎么能放任她在这峰顶上呆了数日夜之久,要知这峰顶上的冷风,含有万年积冰的阴寒,就是功力比她再深厚些,也难抵受得住,现在连我也不敢贸然下手推活她的血道了。”
澄因沉思一阵,突然对一阳子道:“我们去找你徒弟杨梦寰回来救她。”
一阳子皱皱眉,奇道:“我都没有把握,他如何能救得了呢”
澄因苦笑道:“那就让他亲手把琳儿治死,总比你我治死她好些。”
一阳子呆了一呆,才想通澄因话中含意,看他心情激动,脸色沉重,一时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辞回答,只好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蓦然里,一缕凄婉的萧声,遥遥传来,由远而近,越来越响。
童淑贞最先受那萧声感染,热泪盈眶地抬头问道:“大师伯,你听萧声这等凄凉,可又是那玉萧仙子来了吗”
一阳子点点头、答道:“这女魔头怎么还未走呢”
只听那萧声愈来愈觉凄凉哀绝,直如三峡猿啼,绞人夜泣,极度的悲苦之中,又含着幽幽情愁,听上去,更觉徘恻缠绵,感人肺腑。
一阳子定力虽极深厚;但慢慢的亦为萧声所感,澄因大师更是早为那缠绵萧声所动,皆因两人昔年都有一段伤情往事,心灵上刻划了甚深创痛,是以两人虽有着数年修为定力,亦难抗拒那如泣如诉、幽怨凄凉的萧声的魅力。
袅袅清音,愈来愈近,月光下,只见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女人,由东面登上峰顶,手捧玉萧吹奏,慢步踏雪而来。
她似没有看到一阳子等,竟直对几人停身的大突石走来。
一阳子等,都沉醉在那萧声之中,一个黑衣女人登上峰顶,也似浑如不觉一般。
突然,三声钟鸣,夹杂在萧音之中传来,一阳子心头一震,由昏沉中清醒过来,定神看时,那披发黑衣女人,已到了突石八九尺内,正是十余日前夜探三清宫的玉萧仙子。
这时,她未带蒙面黑纱,散发数尺,垂飘背后,柳眉愁锁,粉颊上满是泪痕。
一阳子转脸望澄因时,只见他热泪盈眶,似尚沉浸在萧声之中,原来澄因已被那缠绵萧音,勾引起了旧情回忆,数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展现在脑际,那三声午夜警钟,竟未把他从沉醉中唤醒过来。
玄都观主目睹此情,心中突然一动,暗自忖道:沈霞琳悲励过深,伤了中元,真气凝聚不散,再加上这数日夜酷寒侵袭。元气已消耗将尽,全凭着一念痴情,支持着她熬受下去,如待她生命潜力完全耗去,油尽灯干之时,纵有起死回生灵药,亦难救了她。
现在下手替她推活血道,虽然十分冒险,但还有一线希望,老和尚因对她怜爱过深,不愿冒大险救她,此举无异饮鸩止渴,现下趁他还被萧声迷醉之时,我何不先替她推活血道,免得他清醒过来后,又要拦阻,纵能够把他说服,也得大费一番唇舌,多耗时刻,对霞琳有害无益。
心念一动,右掌猛向霞琳“命门穴”上拍去,紧接着双手并庙:,以最快速的手法,又推拿了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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