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你也没资格当我的学生。孙小哥,真到那时,你究竟愿意不愿意。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定个两年之约。”说完就伸出手去。
“用修真是”孙鹤年连连摆头,暗道:果然是才子习气,连这种事情都想得出来。
孙淡无奈地同杨慎一击掌,同他定了这个赌约:“两年后若我中了进士,杨先生有是主考官,孙淡自然要来拜你这个座师。”
如果历史不出偏差,嘉靖明年就要提前开恩科,两年之约只怕要作废了。真中了进士,倒不用去拜师。再说,明年正是大礼议最热闹的一年,皇帝同杨家势成水火,自然不会让杨慎去做主考,壮大杨系文官势力。
孙淡并不担心。
满意地收回手掌,杨慎突然想起一声:“孙小哥儿,你这次院试险些进不了贡院大门,难道是因为贪睡错过了时辰。”这件事他已经从王元正那里知道了,心中对孙家的所作所为大觉不满,便欲借这个机会给孙淡长长志气。
孙淡微微一笑:“小子不过是孙府一个小小的花匠,每日都有活要干。考试那天,正好手头有活,我也是做完之后才急冲冲跑过去的。还好王大人网开一面,放学生进了考场,否则”
“否则就铸成大错了。”杨慎点点头:“分明是你自己生性懒散,却要找这种借口。孙家小哥儿,我辈读书人,无日不三省其身,怎能推脱责任,没有担待”
“先生教训得是。”孙淡由衷地说。
杨慎摆摆头:“知道错了就好,我事务繁忙,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看到杨慎离去的背影,孙鹤年面色却变了,转头问刘夫人:“夫人,孙淡考试那日凌晨安排了活儿吗谁安排的,又是怎么安排的”
刘夫人抬头狠狠看了孙淡一眼,嘴角却带着虚伪的笑容:“却不知道此事,妾身近来身体困乏,府中事务系数委托景姨娘处理,老爷可问问她。”
景姨娘听刘夫人这么说,一张脸立即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好在家丑不可外扬,孙鹤年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夫人,扣去她半年月份。对了,给孙淡安排一个独立的院落,让他用心读书。对了,我要正式将孙淡祖孙三代的名字记入族谱。从今天起,孙淡就是我孙家的正式子弟,任何人都不得对他无礼。”
第八十六章孙鹤年的安排
夜,刘夫人房间。
孙鹤年正襟危坐。手中捧着一卷书。
在黑暗的角落,刘夫人刚卸了妆,披散着头发坐在那里。她狠狠地咬着牙,腮帮子上有两条咬筋突突跳动。
可即便她如何用力,松弛的面皮还是绷不起来。白日里衣着光鲜的孙府二夫人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中年妇女。
孙鹤年用眼角扫了一眼妻子,发现妻子老了许多,眼角都有皱纹了。一张曾经水灵红润的脸也因时光的冲刷和过度使用水粉而变成了不健康的青白颜色。
妻子手中正把玩着一支拂尘,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刘夫人下意识地将牦牛尾一根根扯了下来。
孙鹤年放下书,问:“夫人,岳儿那边可好些了”
“还能怎么样,听丫鬟来报,岳哥儿哭了几次。”刘夫人眼睛一红,手指又是一用力,一根白色的牦牛尾在烛光里一闪,旋即消失在黑暗中。
“这个逆子,一点小小的挫折都受不了,将来还能成什么气候。”孙鹤年心中一怒,将书重重地放在桌上:“慈母多败儿,你平日间也太宠他了。”
刘夫人眼睛一红,有一滴眼泪落了下去:“我就这么个儿子。我爹爹在世的时候也最喜欢他这个外孙。”
听妻子提起已经过世的岳父,前湖广总督刘大夏,孙鹤年也不好说什么。他能够做到户部一科郎中,妻子娘家出力甚大,无形中,自己总觉得欠刘家一份恩情。这大概也是刘夫人在家中异常跋扈的原由,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谁叫他今科成绩不理想,比一个旁系子弟比下去了。岳儿平日间也骄狂了些,合该受此挫折,对他将来也好。”孙鹤年不欲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只要儿子能中秀才,得个功名就成。他这次来济南肩负杨阁老所委托的重任,若能顺利替天子筹集够献俘所需开销,没准又要高升,弄不好,能做个户部侍郎。将来荣休了,也是一件很有光彩的事情。
“我已着人去打听了,本来岳哥儿这次能得案首的。”刘夫人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岳哥儿的卷子写得本不错,在一众山东学童里也是头一份的。只可惜,孙淡那篇文章夺了岳哥儿的风头。我听人说,王元正喜欢文才华丽的文字,而岳哥儿的文章本就花团锦簇,那是一等一好的,正合王大人脾胃。孙淡这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听到这一点,也学着写那样的文字。加上他平日里天天同岳哥儿呆在一个学堂。模仿起岳哥儿来,也多了一份便利。审稿的时候,王元正先读了孙淡的文章,再去读岳哥儿写的东西,就不觉得有什么新奇。如此一来,岳哥的名次自然不高。”
刘夫人牙齿“噶嘣”一阵乱响,咬牙切齿道:“这个孙淡好心机,好手段,我以前倒小看他了。早知道那日凌晨就”
“就什么”孙鹤年又看了刘夫人一眼,缓缓道:“原来景姨娘所为受你指示,夫人这事可做得不妥。”
“什么不妥。”刘夫人声音高起来:“如今好了,满城都在传孙淡的名字,都说孙淡是我孙家第一才子,山东第一才子。长此以往,大家只知道有孙淡,不知有孙岳,对岳儿公平吗我看过孙淡的文章,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不过能写几篇诲淫诲盗的故事而已,狗肉上不了宴席。”
“你也知道孙淡是我孙家人。”孙鹤年不想同妻子争执,淡淡道:“别忘了。你掌管着整个孙家,一切都应以孙家家族的利益为重。我看了一下,孙家将来最有可能科举入仕做官的就孙岳、孙淡二人。这样的人才不值得你善待吗心胸放开阔点,目光放长远些。”
孙鹤年站起身来,慢慢在屋子里踱步:“如今岳儿做了杨慎学生,只等他中了进士,前途一片光明。孙淡不欲改换门庭,品德固然高洁,可对他将来的发展未必有任何好处。中举,中进士,对孙淡来说,或许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中进士后,做了官,也不过是仕途上的第一步。要想更进一步,有所作为,很多时候靠的是人情和关系,还有家族的力量。”
他见妻子有些不解,解释道:“如今这个世道,要想做大官是要走门路的。像松年,与我同期中了进士。可你看他现在又如何,还不是在清水衙门里一呆就是十多年。现在,要想调去礼部,还得上下使银子,没个两三万两办不妥贴。孙淡将来或许能作官,可没有家族的支持,没有特殊的际遇,他也不过做到七品。除非他考个庶吉士甚至状元,进翰林院。
没有几万两银子撒下去。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官员罢了。他要想在将来有所作为,就得依靠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