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本为西湖中一个小岛,后世人建长堤将孤山与岸边相连,便可自由出入。此时夜深人静,孤山如同静伏在暗夜里的一只巨兽,只隐约看得见黑黝黝的一个轮廓,尤为安定沉寂,衬得那西湖水更显调皮活跃,掩映着月光不住地起伏颤动,远远望去,一动一静相得益彰,自有一份和谐的美感。
孤山脚紧靠湖岸处有一凉亭,四周宽阔无遮,月华如水银般洒落,尽投在这凉亭周围,于这暗夜之中显得尤为醒目,只见亭内坐着一名女子和一个小男孩,深夜兀自不睡,在此观赏夜西湖。
“赵月奴,我们坐了大半夜,你为何还不跟我说那事”那小男孩终忍不住发起牢骚。
那女子怔了怔,失笑道:“是啊,我倒是忘了,这夜西湖如此美丽,我一看便不由走了神。”于是渐渐将目光从西湖和弯月处收回,转过脸来,本是极美的一张瓜子脸,此时却仿佛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月华,变得迷幻朦胧,有些看不分明了。
小男孩却煞风景,指着女子取笑道:“赵月奴,你怎么老是这般魂不守舍平日里说话么总是说一半,做事么总是做一半,一转眼就走了神跑了题,就跟小伢儿似的没个主性,要不以后我不叫你赵月奴、就叫赵一半便了,你看好不好呀”
赵月奴脸色一沉,微嗔道:“陈唤,今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老实点,不许调皮打岔。”
小男孩笑道:“嘿嘿,你不打岔就谢天谢地了,我等你老半天,在这里傻乎乎地陪你看西湖,也不见你说半句,都在这儿发呆走神,你还好意思说我”
赵月奴苦笑道:“好了好了,我这就直奔主题便是。”脸色略微一正,又道,“陈唤,接下来我说的事十分重要,跟你有莫大的关系,你一定要听好了,以后牢记在心,千万不可忘记,知道么”
陈唤便不再多说,静待赵月奴说话,此时赵月奴坐回他对面,脸上的月华渐渐消隐,那张俏脸当真美得无瑕无疵,仿佛令月华也生出嫉妒之情,变得阴暗起来,如此投射到陈唤脸上,似乎带着些许阴森诡异的气息,那原本相当清爽俊朗的小脸蛋便陡然显得暗沉沉了。
赵月奴此时已陷入回忆之中,心神飞越之际,对陈唤的异状视而不见,沉默一阵,开口道:“陈唤,我今天想告诉你的,便是关于你亲生母亲的事”
陈唤插嘴道:“这不是早就说过了么”
赵月奴摇头道:“以前只是告诉你一个大概,其实你母亲还有许多故事,今天我便都说给你听。”
陈唤问道:“是不是还有我父亲的故事”
赵月奴顿了一顿,摇头道:“有关你父亲的故事还是以后再说罢,等你再长大一些,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见陈唤又要开口,便举手制止,道,“别打岔,我要开始讲了。”
陈唤苦笑道:“我姆妈既然早就去世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叫陈惠枝,三十一岁生我时难产而死,给我取名为唤,这些我早记得滚瓜烂熟,现在还提来作啥”
赵月奴叹了口气,道:“是啊,你妈妈为了你,可算是吃足了苦头”沉默一阵,也不理陈唤,就此说了起来,“你妈妈本是我赵家一远房表亲,说是表亲,其实大家根本从未见过,她当年突然去汴梁投靠我家,大哥和我本无法确认,只是后来见她孤苦一人十分可怜,又确实带着赵家的玉佩,便将她收留下来。她年纪比我大足足十六岁,就是做我阿姨也够了,开始我十分不习惯,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她为人沉默寡言,平日里总是帮大哥看管玉器,基本不与别人交谈沟通。那时我年纪小,对她有几分好奇,便与她接触几次,如此多了了解,两人便逐渐亲热起来,我也终于可以喊她表姐了”
陈唤听到这儿,大多是曾听过无数次的旧事,顿感止不住的困乏,便作势要打哈欠,不料赵月奴接下来一句却顿时勾起了他的兴趣:“陈唤,你总是问陈惠枝长相如何,知道我们为何一直不说吗”
陈唤立即点头道:“是啊是啊,为什么你们总是不说难道我姆妈长得特别丑陋吗快告诉我”
赵月奴神思略显恍惚,眼神有些迷离,只是她经常这般神游天外,身边所有人均已习惯,陈唤也不奇怪,静等她开口。过不多时,赵月奴恢复过来,对他苦笑一声,道:“你妈妈非但不丑陋,还很美丽。”
陈唤的精神头立即被吊了起来,得到这个盼望已久的答案,忍不住心中欢喜,笑道:“是不是,是不是我早说过么,我陈唤的姆妈又能难看到哪里去你们老是吊我胃口,不肯说我姆妈是个大美人,其实我还能不晓得么哈哈,今天你终于承认了,明朝我就找舅舅跟舅妈理论去,让他们也承认陈惠枝是个大美人,否则我跟他们没完没了”
赵月奴神情再度恍惚,喃喃着道:“你不知道,我们不说你妈妈的长相,其实是有原因的”
陈唤道:“陈惠枝长得漂亮还是丑陋,这还要理由么漂亮就是漂亮,难看就是难看,多简单的事。赵月奴,你别老是这么神神道道的好不好,就爽快点承认了罢,我姆妈长得漂亮又不是啥罪过。”
赵月奴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浑未听见他的话,顾自缓缓说道:“陈惠枝长得很美很美,美得叫我怎么说她的美不同于别人,别人的美是一眼就看得见摸得着的,而她的美却很奇特、很梦幻,有时候甚至显得有几分邪异她是需要别人去挖掘探索的,我和她相处了三年,却从未看透她半分,她总是那么神秘莫测,好像一个无底洞,越往深处探索便越能发掘其中的宝藏。唉,陈唤你可曾知道,你妈妈在世的时候,我对她可有多好奇,她平日不言不语沉默多思,可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坐着发呆,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总是透露出一种怎么说呢,一种深邃幽暗的气息”
陈唤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映衬着此刻略显阴沉的月华,他浑身上下似乎也变得深邃幽暗了,如同给赵月奴此时言语做出极好的诠释,隐隐泛起一股奇妙而又邪异的暗的气息。
沉默良久,陈唤问道:“你们一直不说,就是因为我姆妈这种奇怪的表现么”
赵月奴点点头,道:“这是一个原因,你妈妈家世普通,也没什么学问,更不会武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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