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陈唤很稀罕武功么你也不想想我是谁我可是聚珍堂的少爷,将来聚珍堂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现在每天的零花钱就够杭州普通百姓用几个月了,将来更不用说,十辈子也用不光。武功高强怎么了再高强也要赚钱糊口,没钱就活不下去。小爷我随便扔几个钱出去,就有成百上千个武林高手来给我卖命。你倒说说,我有必要跟你学那种武功么还要我整整学二十年。嘿嘿,小爷我还不如多赚几个钱,雇一帮高手带在身边,又有什么分别”
书生一愣,顿时语塞,暗忖:这话倒也难以辩驳,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有钱人家便是人人追捧讨好的香饽饽,无论书生义气、或是武侠豪情,一旦到了吃饭糊口的当儿,莫不要向这些富豪权贵低头,从来多不胜数,也难怪这么小一个娃娃也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但随即又想到:这娃娃莫不是把我也当成那些可以为了几个小钱替他卖命的江湖鼠辈了吧念至此顿感一阵不忿,便冷笑道:“你一个不更事的小娃娃,却早早沾染一身的铜臭气,当真可悲。我辈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何等高风亮节圣人有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身为男子汉,读得万卷诗书、习得不世奇功,便可说尽天下不平事、杀尽天下不仁者,何等快意,何等壮怀激烈你倒好,非但不去追求男儿豪情,却一心朝拜孔方兄,将来如何成得了气候”
陈唤哪里听得懂这番长篇大论,但见书生越说越激动,大失高人风范,心中也不禁好笑,知道书生已渐渐上了钩,挥挥手道:“你说这些又有何用这世道本就如此,凭你一个人能改变得了么什么说尽天下不平事、杀尽天下不仁者,真真好笑,你一个老书生觉悟还及不上我这个小孩。什么叫不公平我来告诉你罢。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不公平才有竞争、才会运动、才能发展,要是没了不公平,人人都一样,那还有什么欲望、还奋斗个什么劲你读书为了什么练武为了什么要是你觉得世道很公平、很知足、什么目的都没有,你还读书个卵、练武个卵说了乱七八糟一大通,还不是为了舒舒服服活下去”
书生不由气结,脸色变得铁青,却又不知如何反驳,便只好顾自生起闷气来。但略一平静,心中便生出些许疑惑,暗道:这小鬼年纪不大,言辞却这般凌利,先前评论时势政治也是如此,纵是成年人也未必能看得这般透彻,难道一个杭州大富人家的纨绔子弟能有这等见识么今日因为那种气息的感应,让我发现这小鬼,看来倒是一个不小的收获,传说果然不假,拥有这等气息者皆为不凡,这小鬼浑身上下透着古怪邪异,眼界格局殊为另类,倒值得我仔细研究一番。
想到这里,书生便渐渐止住恼怒,斜眼往陈唤看去,只见他正昂首挺胸立于江湖汇观亭之前,放眼远眺着前方气势磅礴的钱塘江,本小小一副身板,此时居然显得临渊岳峙气度非凡。书生心中一凛,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不禁再度仔细审视眼前这奇怪的男孩,似要将他看个透彻。
只见陈唤在这吴山之巅傲然屹立,虎目凝视滚滚钱塘,遥指前方百舸争流,当真是风华正茂气概激扬,极具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气势,缓缓说道:“这世道,能风风光光走一遭就算不错的了,管他怎么走、怎么做,只要走得舒畅、做得痛快,便一切足矣。”
话虽简单,但在书生此时此刻心境的影响下,听入耳中居然颇有一番触动,仿佛看到这个男孩正自遥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书生微微一惊,不由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
哪知接下来的情形却将一切意境气氛破坏干净,再度恢复了陈唤的流氓本性,只听他哈哈一笑,大声说道:“等小爷我风光了,便要盘下整个清河坊,开一百家店铺;包下整座吴山,雇一千个武林高手做跟班;买下西湖边所有的宅子,养一万个漂亮小娘子;再建一艘大铁船,在钱塘江里横冲直撞、逮谁灭谁。就是天上的神仙也过不了小爷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保准羡慕得他们眼红脸热流口水,哈哈哈”
书生目瞪口呆,随即两眼翻白,一阵天旋地转,险些便晕厥过去。
第一集龙门劫第三章诱饵
聚珍堂本为杭州玉器古玩大商家,当年赵父经营有方,做大了家业,后为求一官半职,便举家搬至东京汴梁。赵父病故后其子赵仲珩继承家业,因京城处处皆是达官贵人,行商经营关系错杂顾虑颇多,那时赵仲珩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未能扩大规模,反而只能守业维持。而那几年杭州发展迅速,已成大宋仅次于汴京和扬州的繁华城市,商业经营环境更佳,于是赵仲珩便存了回故乡发展的念头。后来发生陈惠枝怀孕等事,又怕牵涉京城政治风波,便将京城产业全部转移,携妻子冯巧帘和妹妹赵月奴回到杭州。毕竟是故乡,又有老父打下的基础和人脉,做生意分外得心应手,经过这十余年的发展,终于重新树立了聚珍堂的牌号,成为杭州最大的两家玉器商之一,所卖珠玉宝器行销天下,行内无人不知。
赵仲珩富甲天下之后,并未像老父那般有心涉足官场,只是保持一定联系便于行事,平时交好的大多是一些商家同行,在杭州乐善好施,颇具名望。但事业虽然成功,却有一个极大的遗憾,便是妻子冯巧帘一直未曾生育。初时赵仲珩十分焦急,给冯巧帘找了许多名医治疗,始终没有起色,为免赵家无后,便又娶了一房小妾,当时也不论家世样貌,只求身体健康,哪知娶进门后却还是无法受孕。赵仲珩急得四处求神拜佛,经一些僧人道士指点,又大张旗鼓觅得一杭州本地美女,娶进门做了二房夫人,可惜事与愿违,这第三个妻子依旧不能怀孕。如此一来赵仲珩便知一切无关三女,定是自身出了问题,于是不再娶女子进门,而是寻医服药保养身子,但直到如今还是一般结果,三女终究怀不了孩子,赵仲珩终于彻底死心。而陈唤一年年长大,平日大多由他和冯巧帘管养,时日一久便有了深厚的感情,如今便不再忧心传宗接代问题,只当陈唤是自己的亲儿子,来填补心中的遗憾。
赵仲珩的小妾翠桃本是聚珍堂的丫鬟,容貌学识皆普通,只是身体健壮从无病患,方被看中添作妾室,翠桃为人本分老实,对大妇冯巧帘和小姑赵月奴皆十分温顺听话,处处服侍周到。但那二房夫人郁新香却是个泼辣人物,一进赵家便开始展露手段,处处要压冯巧帘一头,那时赵仲珩看她年轻貌美,对她十分宠爱,她便恃宠而骄,将赵家一干下人整治得服服帖帖,又镇服了翠桃,一心挑战冯巧帘,只是冯巧帘和小姑赵月奴极好,又视陈唤如儿子般疼爱,而赵仲珩对妹妹和外甥又宠惯无比,不许任何人触犯得罪,便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暗自较劲一番。哪知后来陈唤渐渐长大,见冯巧帘被郁新香欺负,居然动了严惩郁新香的念头。那时陈唤已颇有心计手段,几番出手,将郁新香治得极惨,郁新香去赵仲珩处告状,又无半分回护,才知在丈夫心中,对这个外甥早已如同亲子一般宠爱,只好老实下来,不料陈唤仍不罢休,依然处处找她麻烦,令她连遭厄运,如此几回,终于吓得怕了,向陈唤亲自讨饶,又去赵月奴处痛哭哀求,这才终于让陈唤收手,从此便对陈唤服服帖帖,再不敢触犯他半分。不过对冯巧帘依然有所反击,只是行事隐秘,尽量不让陈唤知晓,偶尔给冯巧帘找些小麻烦,略作报复,也算找回一些平衡。
今日郁新香便又找到了借口,因为陈唤忽然失踪,众下人找遍整个清河坊依然不见踪影,赵月奴急得直掉眼泪,赵仲珩又在外间招待官府朋友,尚未得知,冯巧帘因为亲口答应陈唤去外面玩耍,此时突然失踪,束手无策之余也大感自责,众人忙作一团。这时郁新香趁机发难,对冯巧帘冷笑道:“孩子一人出门,也不晓得安排几个下人跟随,还给他零钱食物。现下可好,孩子走丢了。等会官人要是知道,必定大发雷霆,咱们这些人都要跟着无辜挨骂。我说大太太,姑奶奶呦,你这不是成心要给咱们添罪受么”
冯巧帘又是心焦又是气恼,终忍不住掉下泪来,颤声道:“唤儿不会走丢的,他一定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物,便跟着瞧新鲜去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郁新香冷笑道:“唤儿以前若是有事回不来,一定会托人给咱们带口信,这点从无改变。今天早过了午饭时段,他半点音讯也没留下,这摆明就是出事了。现下世道这么复杂,指不定有哪些居心叵测之辈将他绑架,好向咱们敲诈一笔钱财。哼真要是这样了,我看你怎么向官人交待。”
冯巧帘一张俏脸顿时吓得煞白,颤声道:“不会的,你你别吓我,唤儿怎会被人绑架”
郁新香冷冷地道:“不会自然最好,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等事,可都是拜你所赐。”
gu903();一旁的翠桃也不禁担心起来,道:“若真的被绑架了,最多只是花费一些钱财,倒也罢了,只要人没受伤就好,唤儿一向胆大,应该不会受太大的惊吓。”一边说一边还掏出手帕,给冯巧帘擦拭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