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太夫人沉了脸,盯着慕时漪问:“慕氏,你又要上那去?”
慕时漪挑开车帘,看向太夫人,她还未出声回答,不远处又停了辆马车,恰巧停在正中间的位置。
不多时,车帘子被丫鬟挑开,车厢里头探出一位瞧着四十出头,却明艳得体的美妇。
她笑盈盈望向慕时漪:“这天气炎热,你还亲自在外头等着,哎呦,快些过来,婶娘的小心肝哟。”
太夫人丁氏面上神色一僵,冷冷瞧着那美艳异常的妇人,当即沉脸,甩了车帘,让车夫驾车离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
“婶娘。”慕时漪赶紧搭着山栀的手,下车行礼。
车中的美妇,拉着慕时漪的手,一刻也舍不得分开,她干脆吩咐朝外头吩咐:“你们驾车跟着便好,时漪与我一车。”
这美妇不是别人,正是慕时漪二叔的妻子崔氏。
崔氏生于清河大家,当年也是阴差阳错嫁给了永安侯府二爷慕重书,慕家唯一一个未在边疆打仗,也未入朝堂为官,而是一心读书,如今在堰都学宫当教言先生。
他与崔氏婚后感情甚好,育有两儿子一女,长子三年前死于北留刀下,次子如今一直留守苍梧,而今日便带着唯一嫡女慕窈窕,进宫参加贵妃娘娘举办的赏花宴。
慕窈窕端坐在车内,见慕时漪进来也只冷眼瞧着,并未出声打招呼。
崔氏似乎也知道姐妹间的不愉快,所以从头至尾,她只拉着慕时漪,一阵心肝儿的叫着。
十年前,慕时漪被慕重云从苍梧送回堰都那夜,她整个人烧得不省人事,也忘了许多事,那些日子,都是崔氏衣不解带照顾,硬生生把她从濒死边缘给拉了回来。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来,自有候着的宫女太监在外头等着给各府的夫人贵女引路。
慕时漪一行人下了马车,便有人迎了上来。
那人垂着头,一身低等内侍装扮,躬身走在前头:“小的给各位主子们引路。”
慕时漪听得那声音微微一愣,抬眼瞧去,却没想到重伤未好的西风小公公,竟亲自到宫门前迎她。
宫里的太子宫女们自来捧高踩低,崔氏本以为如今慕家风雨飘摇,随时都有举家遭难的可能,这宫里的内侍定要有意为难。
不想这引路的小公公,那姿态,就算是前些年家中那位入宫为妃的姑太太还在时,她进宫也没受这般待遇。
赏花宴规模不大,就在大燕皇宫的御花园旁的长乐宫中举行。
暮色匆匆,几缕金光三三两两倾倒在巍峨耸立的宫墙上,斑驳了一地光影,慕家失了圣心,位置被安排在最外侧一不起眼的地方。
慕时漪与崔氏二人才落坐,便听得有声音急急道:“时漪,时漪,我以为这宫宴你又不来。”
说话的人是安乐侯嫡女上官云锦,她生得娇小可爱,一见着慕时漪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便笑开了花,朝慕时漪挥手示意。
慕时漪唇角挂着得体的笑,先规矩起身去给安乐侯夫人见礼,得了首肯后,才带着上官云锦在最后方落座。
这一坐下,上官云锦先是像只炸毛的小狗子一般,朝着慕窈窕龇牙咧嘴一阵,才同慕时漪一阵吐槽。
“时漪你知道吗?我家大姐姐和离归家了,然后我还听说镇国公幺女的婚事也黄了,你这般美人,怎么就便宜了方晏儒那个臭东西。”
“若你也能和离,我就让我哥哥娶你。”
慕时漪噗呲一笑,也不隐瞒:“无需你哥哥娶我,不过我如今正有和离的打算。”
“真的吗?”上官云锦瞪圆了眼睛,悄悄往四周看了眼,压低声音道,“如今堰都都传遍了,你父兄若真有万一,陛下一定不会放过此机会,诛连慕家九族。”
“外头好多姐妹都劝着我少同你往来,但幸好我母亲并未反对,否则她拘了我,我是轻易出不得府的。”
上官云锦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顿,这赏花宴很快就开始了。
贵妃宋氏被宫女内侍簇拥着,行至高位,理所应该享受了众人跪拜,宫中皇后才有的大礼。
接着便是贵女之间吟诗作对,各类能赢得好名声的才艺表演。
若是换了往日早就没了耐心的贵妃娘娘娘,此刻笑盈盈坐在主位上看着,若是遇着满意顺心的,还会开口夸上几句。
一场赏花宴下来百无聊赖,慕窈窕因这慕家的关系,至始至终被冷落在一旁,就连往日与之交好,攀附她的贵女也处处避着她。
她冷眼瞧着,却是死死的捏紧了藏在袖中的帕子,眼中情绪翻涌,为什么明明如今下场只会比她更惨烈的慕时漪,她却能那般宠辱不惊呢。
“窈窕。”慕窈窕手中一暖,却是被慕时漪借着衣袖的遮挡悄悄握住了她手心,她挣了挣想甩开,却发现那瞧着细弱的手腕,却力大无比。
慕时漪垂眼,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莫要自乱阵脚。”
“慕姑娘好。”西风小公公不知从哪处角落溜了进来,躬身行礼。
慕时漪再次拍了拍慕窈窕的手:“你与婶娘说,我先行离去,莫要担心。”
慕窈窕抬眼望着她,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却间慕时漪施施然起身,跟着那小公公头也不回的离去。
西风一路引着慕时漪,七拐八绕,行至一片宽阔的湖面出,恭恭敬敬道:“请慕姑娘上船。”
慕时漪微愣:“这?”
西风赶紧道:“我家殿下说了,以防人多眼杂,这湖最合适不过了。”
湖面中心有一方小舟,正不急不缓往她这边,越来越近。
“慕姑娘。”这声音,慕时漪直接愣住。
眼前的人头戴玉冠,面容在灯火幢幢中并不分明,但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如青蓝苍穹中,突然撞入的一只白鹤。
仙姿玉色,立于舟上,直直闯入她眼中。
“殿下。”慕时漪悄悄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