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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敬文顿了下,说道:

“自从我独自下山之后,一直没有放下,平时再忙也要抽出时间运功。”

方长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你的修为,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动静了?你似乎进入了瓶颈。”

沈敬文闻言瞬间黯然,而后郑重地说道:“不瞒先生,确实如此,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我在按照师父所传法门,获取生活中的体悟之后,似乎懂了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懂,修为也停滞不前毫无寸进,只剩法力随着每天运功变得深厚。”

对于沈敬文的问题,方长看得倒是分明,对方只是有些机械地按照学会的法门,在不断践行,但并没有彻底弄清楚,为什么要那么做,所以才遇到了当下这种情况。

修为层次上没有存进,其心中更为苦恼,只好不断地坚持运功,因为在这上面可以感受到一丝进步。

书中对于这种情况的描述,叫做“知见障”。

甚至沈敬文本人也知道,自己有些陷入了知见障,但这不是明知道就可以摆脱的东西,需要机缘和足够悟性,可惜他两方面都欠缺一些,囿于此处很久。

方长想了想,对沈敬文说道:

“你师父对我说过你们这派的修行方法,在我看来,你们所行之路,更像传说中的隐士,而不是真正成为普通人。虽然每日与常人无二,但终究有一份超脱在里面,你想想是不是如此?”

沈敬文听了后,眉头轻皱,方长的话让他眼前似乎剥开了一片硬壳,但终究还是有层薄纱笼罩着,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自己所悟。

他作揖行礼道:“先生说的是,确实如此。”

看见对方这番反应,方长笑了笑,继续说道:“古人云‘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按照这种分类,我所行之道乃是小隐,你们这些在凡尘中混迹的其实为大隐。同样为隐者,虽然我和你们路线不同,走的是按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中一个方向进行体悟,但也应有不少参考价值。想来无论哪条道路,尽量顺应本心,而不是为了体悟去体悟,都是必要之事。”

沈敬文沉默了一下,而后喃喃念叨:“顺应本心……”

同样走入了修行路,桑子平的六识敏锐也是远超普通人,同在一个院子里,方长在屋外点拨自己徒弟的事情,桑子平听得分明。当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担心过,怕自己的大徒弟,像二徒弟魏和一样被方先生说动凡心,同样弄没掉。

他之前并未察觉自己素来优秀的大徒弟,竟然陷入了知见障,有丝微后怕和自责,并对方长点出这点很有些感激。听到沈敬文已经开始自言自语思考,就剩下临门一脚,他赶紧走出屋来,对自己的大徒弟说道:

“勤奋努力,只是匠人,修行即讲究缘分悟性,也讲究水到渠成、不着烟火。按照为师以前传授过给你的,我们这条混迹人间体悟百态的道路,乃是“法”,但勤加运功导引灵力,只能说是“术”,而修行之事,最终还是要走自己的“道”,各家法不同、术迥异,但道却相近,或者说殊途同归。”

沈敬文闻言,又低头沉默了半刻,忽然抬头,脸上挂满笑容:“师父,我懂了!”而后他转过身子,朝方长躬身行礼:“多谢方先生点拨!”

旁边桑子平抚掌大笑,方长则欣慰地说道:“恭喜,恭喜。”

弹指之间,沈敬文身上气势微微一变,却是他已经突破了卡在此处许久的瓶颈,修为更上一层。

侧面屋子门也打开,慕安宁也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逢此事大家兴致都很高,几人互相礼让几句后,寒暄了一番,桑子平问道:“方先生这是准备上山?”

“嗯,我想去最高的峰顶看看,欣赏一番南屏山景色。”

“那里确实不错,值得一去!南屏山之灵秀,在方圆千里内首屈一指,景色神奇秀丽,虽然不如现在的云中山,也是天下间善地。除了峰顶,西北方向还有片石林值得一观,再往西走上几里,还有几十条瀑布聚集在视线内,同样是好景致。”

慕安宁在一旁窜出来,笑道:

“这些我都熟悉,先生我给你带路吧?正巧我也许久没去了——家门口的景色,总是会因为‘不着急’而一拖再拖,去得反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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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南屏山山神】

沈敬文也笑道:“师弟说的是,我下山这些年,经常会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看一看南屏山。就是因为这种心态,结果直到离别时,也有许多地方都没有去过。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同去,也再游览一番这座我从小待到大的南屏山?”

方长对于身边是否有人并无感觉,多跟上一个也没有区别,所以说道:

“当然可以,此地你们是主人,我只是客人,俗语有云‘客随主便’,修行人也没必要例外。”

然后他在心里微微掐算了下,转向桑子平道:“不如一起?今日应当无病患上门求医。”

桑子平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今日我也去游览一番。”

于是他关了院门,随方长和两位徒弟一起,朝小院后方的山上走去。山路崎岖岔道许多,他们只是随着方长和慕安宁修建的竹渠,一直向上。竹渠中水流依然茁壮,不知疲倦地向下流着。

这两天,村中百姓们都已经知道,上面桑大夫家门口处,有了方便且水质上佳的取水点,于是待每日桑子平取水完毕后,纷纷带着水桶水罐之类,聚集在小院侧门外面,轮流打水。

人多起来后,院外开始变得热闹。

还有人寻思着自己也要在农闲时候做一条,毕竟这竹渠的原理,一眼就能看明白,只是层窗户纸,而山上的竹子又不要钱。还有人在考虑怎么把这里流下去的水利用起来,村民们兴高采烈地各自出主意,还好南屏山脚下并不缺水,大家不至于出现冲突。

途中,桑子平和沈敬文,对他们的作品很是夸赞:“真是巧思,如此简单便改变了水流,实在是妙。”

方长笑道:

“这比动手挖沟渠简单太多,而且只需要支高一些便能翻越山头,唯一问题是竹子易腐朽或移位,需要不断维护才行。”

“时时维护也不是大问题,那也比开挖一条水渠省力太多了。”

“也是。”

几个人都有修为在身,哪怕年纪最小的慕安宁,脚力也远超一般人。因此仅用小半个时辰,他们就将竹渠和泉眼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走到南屏山中,最高山峰顶上。

这座山峰远比周围峰尖高,甚至会在云层较低时候,穿破白云,屹立在云海之上。不过今天天气很好,晴空白日宇色清朗,站在最高峰的峰顶上,除了拂面而来的澎湃山风,便是对周围一览无余的广阔视野。

远处的农田、河流、城镇,近一些的湖泊、村落,还有南屏山里奇秀的山峰,都映照在几人眼睛中。若是有山下读书人看到此景,说不定会大呼这能够洗涤心灵。

他们眼力都很好,甚至能看见山脚下桑子平师徒世代居住的村庄,以及他们那个摆满了晾晒草药架子的小院。方长目力最强,他可以看到小院侧门处,拎着水桶水罐聚集在一起聊天的村民们,并能够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后面慕安宁说道:“方先生,那边便是其余几处景致,我们可以由远到近,逐一游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