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虏的威慑力就越大,随之我手上的权力就越大,我就能卖出更高的价格,但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太大了,长安的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大隋的利益,出卖中土的利益,结果给了我致命一击,把我和我的袍泽们送进了地狱。”
“杀人者,必被人杀。如果我不把那些人杀了,我在西土就无立锥之地。”
薛德音没有听懂,目露疑惑之色。
“我是一个中间人,如果大隋赋予我的无形权力消失了,不但西土诸虏要杀我,西域都尉府也要杀我,所以,大隋强大与否,稳定与否,直接关系我个人的生存。”伽蓝冷笑道,“西土是我赖以生存的奶酪,长安的那些人动了我的奶酪,你说,我是不是要去杀了他们”
“如此说来,将军到突伦川戍守烽燧,就是为了逃避西土诸虏的追杀”
“西北狼在伊吾道几乎全军覆没,西域都尉府从上到下换了遍,我被除名为民流放戍边,你说我除了躲进突伦川,还能躲到哪”伽蓝冷笑道,“谁毁了我的一切,我就毁了他的一切,血债血偿。”
“将军,如果你此次未能得到西域都尉府的征召,岂不必死无疑”
“如果老狼府抛弃了我,非要置我于死地,非要借突厥人的刀杀了我”伽蓝的眼里射出森冷杀气,“我就让西土血流成河。”
薛德音沉默不语,他不关心伽蓝为什么去长安,也无意去探寻伽蓝到长安杀什么人,他只关心薛家的生存,一家老小能否安全抵达敦煌,能否安全回家,就算伽蓝要去长安刺杀皇帝,他也绝不会骇然心惊。皇帝的死活和他薛家有关系吗如果不是皇帝杀了他父亲,薛家会遭此厄运他巴不得伽蓝杀了皇帝,当然,前提是薛家要安全,而当前最急迫的问题是,薛家不安全。薛家的安全系于伽蓝一身,今伽蓝不安全,他怎能不忧心如焚
“薛家蒙将军舍身相救,无以为报,如将军有差遣之处,必当誓死效命。”
薛德音说话了,口气很坚决。
“大郎君客气了。”伽蓝笑道,“现今你我同处险境,须当同舟共济,生死与共。在西土,我这艘船大,可载你一程,到了中土,你这艘船大,那时大郎君可不要忘了今日之言,也顺便载我一程。”
“薛家绝不负将军。”薛德音神情严肃,躬身为礼。
伽蓝微笑还礼,“先生,可愿随某去尝尝龟兹的三勒浆”
薛德音略一思索,便已知伽蓝用意,对其机智大为赞叹。
“狐假虎威。”伽蓝一边缓步而行,一边说道,“我行事喜欢主动,即便被动了,也要设法夺回主动权。我早已不信任老狼府,我更不会把自己的生命寄托于老狼府。先生出自名门望族,学识渊博,谈吐不凡,言行举止皆迥异于常人。先生故作神秘,侃侃而谈,必能唬住突厥人,让他们怀疑你的来历和动机,由此他们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认为我依旧在为老狼府做事,此行可能负有重要使命,如此则不敢贸然杀我。我因此赢得了时间,当可从容设计,化险为夷,悄然脱身。”
“我是狐,你是虎,虽是一头假虎,但欺骗那些生性多疑而狡诈的狼还是绰绰有余。”
薛德音知道伽蓝已有对策,心里渐渐安稳,抚须笑道,“既然如此,某就随将军去尝尝龟兹的三勒浆。”
“不可再称将军。”伽蓝笑道,“我呼你为先生,恭敬有礼,你唤我为伽蓝,矜持中最好带些傲慢,那种高高在上的发自骨子里的傲慢。那些狼都是西土权贵,你这只虎是真是假,他们看几眼也就一目了然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假的,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是一只虎落平阳的真老虎。”
薛德音连连颔首。这个太简单了,做回本色自己,根本无须掩饰,“伽蓝,可有甚忌讳之处”
伽蓝摇手,“风花雪月,琴棋书画,经史子赋,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唯独注意一点,不谈西土局势,讳莫如深,让他们猜去。”
薛德音微笑点头,随即看看自己脏旧的白袍,“伽蓝,某这身服饰还是要换一换。”
“走,去我那里。”伽蓝虚手相请,“换件栗特人的白袍,再穿一双乌皮靴,腰间系一条宝石玉带,佩一把横刀,不,不,我觉得司马夫人的那柄长剑更好,古朴而锋利,更有中土名士之风。”
两人说说笑笑,走过栗特人的帐篷,远远便看到暴雪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
薛德音颇为忌惮,脚步顿时停下。暴雪很不客气,冲着他仰首就是一声雷吼,两眼内更是露出森森杀气。
伽蓝俯身亲热拍拍暴雪,“大郎君要和我们相处一段时间,未来要同舟共济,无须这样戒备。”说完轻抚暴雪的颈毛,让它放松下来。暴雪绕着伽蓝转了几圈,随即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面。
薛德音小心翼翼地靠近伽蓝,“这只雪獒很有灵性,来自大雪山”
“它是大雪山的神獒。”伽蓝笑道,“它救过我的命,不过它天性凶残,杀人无数。”
薛德音惊惧地看了暴雪一眼,说道,“今天突厥人的那只黑獒更可怕,像幽灵一般,望而生畏。”
“它叫梦靥。”伽蓝说道,“相比暴雪,梦靥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羊羔。苏罗把它当宠物养,暴殄天物了。”
“伽蓝,你和那位公主的关系似乎非同寻常。”
“苏罗是泥厥处罗可汗的女儿。”伽蓝叹道,“在牙帐,她的处境非常不好。”
薛德音已经从仲布衣那里听说了这两年西土发生的事,所以伽蓝的这声感叹他听得懂。“你是东土汉儿,她是西土胡虏,你是西北狼锐士,她是突厥公主,正常情况下,你们连见面认识的机会都没有,但你们为何”
“这个故事有些长。”伽蓝笑道,“如果先生有兴趣,今夜我们不妨煮铭对弈,秉烛夜谈。”
“你这里有茶”薛德音很是惊喜。
“我没有,但大叶护有。”伽蓝站在帐帘外,虚手相请。
“甚好,甚好”薛德音急忙说道,“夜深人静,你我再煮铭细谈。”
薛德音掀帘走了进去,随即传来他诧异的声音,“七娘,小妹”
伽蓝一脚踏进,看到司马夫人和一个白衣少女正匆忙起身,翩翩却在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在毡席上的书卷和纸张,雪儿独自坐在角落里玩着黑白棋子,全身贯注,对身外之事充耳不闻,就连伽蓝进来都没有抬头。
gu903();伽蓝躬身致礼,“辛苦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