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锤越来越快,越来越密,渐渐幻化出一片模糊残影。
“虎儿,百锻”
“锻”魁梧大汉纵声雷吼,身随锤动,人锤合一,如咆哮飓风,掀起惊天狂飙,风云变色。
“当”一声巨响,铁锤止,风雷歇。
大汉汗如雨下,剧烈喘息。
“嗤”铁胚投入水中,水雾腾空而起。
老者站在铁砧之后,透过淡淡水雾,望着魁梧大汉,目露不舍之色。
大汉跪倒,叩头,“师父,我走了。”
老者扶起大汉,轻轻擦拭着他身上的汗水,“虎儿,冬天到了,外面风雪大,如果冷了,饿了,受伤了,就回来。”
“师父珍重。”
大汉转身走出铺子,大步流星到了伽蓝面前。
“阳虎参见旅帅”
风在吹,落叶在飞舞,秋水荡起层层涟漪,满目都是萧瑟的枯黄,如沧桑人生写满无尽的忧郁,唯有湛蓝天空和洁白云彩依旧亮丽,让人在忧郁中找到平静,在寂寥中寻到一丝慰籍。
伽蓝漫步于落叶之中,徜徉于秋水之间,抬眼望天,散尽落寞情怀,再回头,看到当年袍泽,不禁生起无限豪情。
“我们要离开西土。”
伽蓝停下脚步,目光从楚岳、魏飞和阳虎的脸上缓缓掠过。
“我们要去中土,要去长安,或者,要去更远的地方,中原,河北,甚至是万里之外的幽燕。”
魏飞面色冷冽,眼神矜傲,沉默不语。
阳虎就像一座山,傲然而立,一言不发。
楚岳微微皱眉,疑惑问道,“敌人是谁”
伽蓝抬手指天,“居庙堂之巅。”
“如何离开西土”楚岳问道,“谁在中土接应我们”
“杀出一条血路。”伽蓝说道,“从这里开始,一直到手刃仇敌,都要靠我们自己。”
“老狼府会让我们离开西土”
“老狼府已经抛弃了我们。”
“老狼府早就抛弃了我们。”楚岳叹道,“我曾对你说过,但你不相信。”
伽蓝望着远处金黄色的胡杨林,久久不语。
“伽蓝,老狼还有多少”
“鹫兄说,冬窝子有你们三个,楼兰还有一个,敦煌还有一个。”
楚岳目露悲色,黯然无语。
胡笳悠悠响起,凄怆而哀伤,其悲痛之音就如厉啸的长箭,穿透了广袤天地,穿透了胡杨林,穿透了缤纷落叶,射进了西北狼的心口。
笳声绵绵,随风而荡,如泣如诉,拨动着伽蓝的心弦。倏然,笳音高亢而起,仿佛有大角长鸣,有战鼓擂动,有无数彪悍的西北儿郎纵马飞驰,万马奔腾间,旌旗如云,箭矢如蝗,吼声如雷,冰冷的血突然沸腾了,满腔的怨愤在血腥中轰然爆发。
笳声忽尔平静,渐渐如幽谷空灵,如暮鼓晨钟,如黄昏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带来如梦如幻的仙境,带来安宁和静谧,隐约间,一股飘逸出尘的灵气如晨曦中的雾霭,慢慢弥漫了金秋的胡杨林,淹没了每一片金黄色的落叶,点点渗透到秋日的一泓泓寒水之中,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之内。
一匹小黑驴沐浴着美丽的秋色,踏着金灿灿的落叶,悄然走出胡杨林,无声无息地融进了这片喧嚣的凡尘。
小黑驴上横坐一位黄衣人,戴黄色帷帽,披黄色大氅,隐约可见其手执胡笳,正在忘情吹奏。
伽蓝的眉头慢慢皱起,两只眼睛渐渐眯起,神情一点点的凝重,心神从胡笳的美妙韵律中摆脱出来,大手缓缓放到腰间的刀柄上,五指逐渐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起。
暴雪紧贴在伽蓝的脚边,敏锐地感觉到了伽蓝情绪上的变化,一双冷森森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黄衣人,张嘴发出一声暴戾雷吼。
“嗷”
魏飞骤然惊醒,脱口赞道,“天籁之音”
“精绝之声。”楚岳频频颔首,“很多年没有听过了,今日竟然有幸再闻仙曲。”
“虽是仙乐,却带杀伐之气。”魏飞冷笑道,“来者不善。”
阳虎的手放到了刀柄上,上前两步,站在了伽蓝的身后。
魏飞和楚岳紧随其后,四个人成犄角之势,严阵以待。
“她来冬窝子干甚”魏飞转头看了一眼伽蓝,“西土出了什么大事,竟然惊动了楼观道,连孔雀河上的精绝仙女都下了凡尘”
伽蓝微微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逐渐走近的小黑驴,然后掠过驴背上的黄衣人,投向远处的胡杨林。
“林里有人”魏飞杀气更浓。
楚岳冲着阳虎做了个手势,然后曲指放入嘴中,冲着十几步外的谢庆等人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突厥侍卫、黑突厥骑士飞一般冲到苏罗身边,将其团团围住。
谢庆、方小儿,薛家十三郎、十四郎则护住了翩翩和雪儿,紧张地望着骑驴的吹笳人。
笳声渐止,余音袅袅。
小黑驴看到两只虎视眈眈的大獒,有些畏惧,越走越慢,嘴里还不时发出忐忑叫声,但在黄衣人的驱策下,终于硬着头皮走近,相距七八步的时候,再不肯挪动半步了。
伽蓝面带浅笑,神色冷漠,目光中隐含几分嘲讽和不屑。
“道兄安好”黄衣人的声音娇柔动听,给人一种空灵秀隽之感。
伽蓝颔首示意。
“道兄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从死海来,到天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