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小星(2 / 2)

两女毕竟年少,神情怯怯,荀南河又不动作,二人脸颊绯红,想要再把被子拥过来挡住身子。

突然荀南河蹦出了一句话:“你们俩长这么好看,就败在这眉毛上了。这个眉毛画的太窄了,要稍微再宽一点就好看了。”

辛翳坐在上头听了半天,也没听见荀南河打人。

他觉得自己也挺闲的。也不知道是有点失望,还是有点心安。

嗯……邑叔凭虽然不会给他送来有真才实学的人,但也不至于送来个人渣嘛。

第二天清晨,这两个女子红着脸,顶着崭新的妆容,说笑着走了,也没能留住荀南河,荀南河就继续开始了追击辛翳的生活。

辛翳不信邪,又让人送去了几次女人。

也不知道荀南河有什么本事,说几句话就让这些女人对他喜笑颜开,却也不太纠缠。景斯也不得不感慨,女人这招似乎对荀南河没什么用。

辛翳也快被荀南河折腾的受不了了。

他终于前来求和了。

在某日荀南河醒来之后,就看到外头天光微亮,某个小屁孩十分不雅的箕踞而坐,披散着头发,穿着见窄袖皮衣,下头到膝盖的短帛衣,光着小腿,蹬着一双燕赵流行的皮靴,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翻着她的竹简。

也不知道他识得那几个字能不能看得懂。

荀南河在被褥下暗自摸了一把胸口,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大君送了这么多礼之后,终于造访寒舍,可是想通了?”

辛翳听见她说话,转过头来,两道好看的眉毛拧了拧:“寒舍?不好意思,这是我家,这是我楚宫,一点儿都不寒。”

南河:……行行行小杠精,你家最有钱行了吧。

南河略一挑眉:“所以,有什么事儿么?我以为大君不想见我的。写个牍板扔门口就是了,真没想着大君竟肯出面啊。”

辛翳忽然觉得这先生长得怎么跟他第一印象不太一样。

他承认邑叔凭领荀南河来的时候,他因为心里不平,印象里总记得这先生长了一张死板的脸,还有满身无趣的正义凛然。

这会儿细瞧,或许是因为荀南河也散着头发披在肩上,辛翳觉得他生的一副淡漠清秀的脸,上眼睑平的像条划开的直线,瞳孔澄澈,只偶尔一抬眼,从细长的睫毛下显露几分神采。

荀南河面容和神情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是两种不太相合的气质交叠在他身上。像是极其干净也极其冷漠,好似懵懂却又隐隐有种强大,顶着那张单纯的脸却像是没有应对不了的场面。

辛翳反应慢了半拍,却看着荀南河展露了半分笑意,她双眼微眯,整张脸生动起来。

南河微笑:“哦,懂了,原来是大君不会写字,没法留言啊。”

辛翳瞪眼:“谁说我不会写字?!”

南河不说话,保持微笑,一脸“那你写啊”的表情。

辛翳气得从桌上拿起笔来。这年头的笔不比签子粗多少,长毛细痕,桌案上有她昨夜没用完的半干墨池,他沾了沾,直接扑到她被褥上,在她白帛做的被套上,写了个行迹飞天的大字。

南河端详了半天,拊掌:“大君这个菜字,写的可真够菜的。”

辛翳捏着笔,脸色难看。

南河:“难道是臣认错了?莫不是大君写的是喜字?”

辛翳憋得脸红了:“我写的是虞字!”

南河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虞字!大君这字,可真是……龙飞凤舞,神形兼备,这个艸字头①写的,有虞舜之时艸木萌芽、野草郁葱之感啊!”

南河早猜到他写的是这个字。因虞舜位列夏商周之前,为王朝之首,所以不论各国习字,最先习的大多是“以虞为首”的虞字。辛翳估计是启蒙课都只上了半节,这个字比划错的把从大篆逐渐转为隶书风格的楚文字,直接写出了上古甲骨之风……

辛翳让他这满嘴扯淡的嘲讽气得连都绿了,一扔笔,丝毫不顾南河被褥上多了个大错字,道:“孤也不是不愿意跟你学习,但你年纪轻轻凭什么就能做王师!我让你先教他们,你却不听——这样孤是瞧不起你的!”

南河:……我都没瞧不起你这个小文盲你还敢瞧不起我?!

南河:“我以为大君只是为了自己去玩,所以才让他们缠着我。更何况他们也没表现出想学习的样子,楚宫内更没有能这么多人教习的场所。”

辛翳显然被她说中了心思,脸骤然泛红几分,却擅长强词夺理:“那是他们态度不够好,我去训斥他们!但前提也是荀师愿意教!所谓:‘有教无类’,你不能瞧不起他们!”

南河:小文盲别一脸正经的说成语了行不,有教无类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荀南河又转念一想,来日方长,至少这小楚王没有使出太过歹毒的招儿来折腾她,她若是先制服了眼前这群奇形怪状的少年们,以后可能在宫中也能少些阻力。

南河:“若他们愿意学,我自然愿意教。”

辛翳眼睛一亮:“那你必须要认真教,你打算如何教我,就如何去教他们,我检查了他们的学习成果,再考虑要不要跟你学习!”

南河:以您的文化水平,都未必看得懂他们的学习成果。

南河叹了口气:“好。”

辛翳一下子蹦起来:“行,那就说定了。等你教好了他们,我再来!这期间你可别来烦我!”

南河循循善诱:“大君不和他们一起来上课么?他们都在这里听课,大君一个人岂不也是没有玩伴?”

辛翳:“切,我有的是玩伴,不差他们!你少管我!”

南河斟酌了一下:“我还有一句话,大君听了别生气。”

辛翳起身,甩手:“有话快说!孤要走了!”

南河:“大君可知为何列国都以箕踞是粗人坐姿,十分不雅么?”

辛翳最烦别人说什么礼仪姿态的事情,这荀南河倒是行止得体的很,不还是穿着旧衣麻袍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么?

他道:“我愿意!我觉得这样舒服!”

南河欲言又止:“舒服是肯定的,跪坐容易腿麻。但大君今日穿的是袴吧,若是箕踞,臣可真是……一览无遗。”

其实南河没看见他走光,只是看见他的腿了。她只是觉得自己再挪挪身子,可能真就看到……呃、童子鸡了。

先秦的袴就是短裤,基本都是没裆的,只是关键部位有布料重叠,平日站着虽然不会走光,可箕踞就是分开腿坐着……

辛翳呆了一下,脸猛地炸红了,人跳的老高:“你、你!你敢偷看!你这叫什么君子所为!你长得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竟然干这种屁事!”

南河有意刺激他:“真不是偷看,大君那样的坐姿简直就是……请君入瓮似的。再说,屁事不屁事臣不知道,屁股倒是也看见了。”

辛翳身子一哆嗦,指着她,倒退半步:“——人面兽心!不知廉耻!”

南河:“……”

南河:我这真的是为你好。就是裸奔小屁孩,在八|九十年代夏季海边,一抓一大把,老娘眼都不会多眨一下的。

辛翳夹着尾巴红着耳朵仓皇逃了。

逃走的时候还在不断回头,生怕她这个变态追上去。

南河叹口气,摸摸起身,开始准备十几个孩子的习字课程。

但这件事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