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让你碰,衣服、食物我还要让你自己洗澡、洗头,你有没有用爪子挠过自己试试”
事实上他脸上的伤痕米夏怀疑就是他自己挠的。不过小孩子恢复能力真好,昨天还清晰可见,今天掉痂了,就几乎看不出来了。
他思量了很久,望着米夏齐耳的短发,终于还是把手伸了出来,“剪快一点,我怕疼。”
米夏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不会剪到肉的,别怕。”
给他剪指甲的时候米夏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是在给一只怕人的小兽卸甲,这孩子也许把指甲当作保护自己的武器了。米夏给他修剪的时候他一直在发抖,不大会儿就出了一身汗。等米夏剪完了,他才终于松了口气。仰头望着米夏,金色的眼睛里头一次露出小孩子依赖人的目光来。
他抬手想碰米夏的头发,抬到一半又弯手指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然后才轻轻的摸了一下。
“反正迟早会丢掉我吧。”他低声咕哝着。
米夏就装没听见她估计他还会这么自我催眠很多次,直到他确信就算真被丢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话又说回来,米夏是真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她这么穷,根本没法让他过上好日子。
“我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等你。”他心里建设完毕,又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望着她。
而米夏回答,“你可以跟附近的孩子一起玩。”
“他们一直在玩哨子”梅伊低声抱怨着,“不会有人愿意跟我一起玩的。”
整个下午米夏都陪着他在外面晒太阳。直到梅伊懒洋洋的又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米夏正在脱鞋子。她肩膀上还披着那条巨大的格子布领巾,显然是刚刚回来。
梅伊揉着眼睛坐起来,他对自己居然没觉察到米夏离开感到恐慌。脑子里混乱的思索了一阵,才确定应该是退烧药的缘故。它让他变得疲倦、嗜睡,警觉性大大的降低了。
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好一会儿才终于能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的望着米夏。
这个时候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
米夏收拾完毕,抱着怀里的大纸袋子走过来。她从里面掏出两块面包,那面包看上去很软,上面的蜂蜜金黄发亮,味道香得让他流口水。他怕自己再露出牙齿来,就用力抿了抿嘴唇。
米夏终于从纸袋子底下掏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把它递过去,“给你的。”
那是一只崭新的竹哨子。
她说:“明天你可以邀请他们跟你一起吹哨子。”
梅伊有些不敢伸手。但当他从米夏的眼睛里确认,那确实是给他的之后,他飞快的把它抢到了手里。可是他没有地方藏,所以就用力的攥着,背过身去偷偷的咬了一口。现在它沾上他的味道了,他感到轻微的放心。脑袋里轰隆隆翻滚的喜悦让他持续保持着亢奋。
米夏以为他是想试试哨子的声音。结果他并没有吹出声音来。
她本可以让他慢慢的摸索。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要有些东西转移注意力,才不会淘人。但望了望外面转暗的晚霞,她还是决定破坏他某些乐趣。
她抬手去拿那只哨子,一瞬间梅伊对她露出了凶狠的目光,他几乎要挥手来挠他。米夏很庆幸她提前剪掉了他的指甲。
但她才不怕他。反正他就算是只野兽,也已经被她卸甲了。何况他不是。
梅伊果真控制住了自己的攻击欲望。他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那只哨子,那是他的东西,他不曾跟人分享过。但如果是米夏的话他准许她拿走它。
米夏把哨孔指给他看,“不要堵住这里,”她说,然后她轻轻含住哨头,吹响了它。清扬的声音从窗口流出,飞上了翡冷翠的天空。梅伊甚至能看见那些音符,怎样欢快的从她唇齿间飞出来。
她把哨子还给梅伊,“试试看。”
梅伊握住他的哨子。那上面沾着米夏的味道,可是这味道他并不排斥,反而令他感到朦胧的喜悦。
米夏拍了拍他的脊背,微笑道:“赶紧吹响试试,然后下床洗手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惯例求收藏,求冒泡,求鼓励
、chater4
极夜
凌晨3点40分,翡冷翠还沉浸在一片夜的黑暗里。
街道上寂静无比,没有虫鸣,也没有车轮压在大理石路面上的沙沙声。这时间连最勤劳的妓女也早已经入睡,就只有桥畔路灯柱上油灯还在静静的燃烧。这路灯会烧一整夜,直到黎明时跛足的守夜人爬上灯柱,用铜罩子将灯芯扣住。
翡冷翠一年到头都是交际月,贵妇人们的沙龙一场接着一场。诗人、艺术家、军官、伯爵、甚至大主教一切你能想象到的角色出现在交际场上。他们彻夜欢闹,常常睡得比妓女还晚。这些油灯就是为他们而点的,免得他们散场回府时,困倦的马车夫不小心把车子赶下亚诺河。
可是因为接二连三的凶杀案,最近连沙龙也变少了。
米夏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富人们有足够的护卫,他们不会害怕一个杀人犯的袭击。也许翡冷翠真的有魔鬼那么可怕的东西出没。
走上圣三一桥的时候,米夏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大围巾。
风从亚诺河上吹过来,湿气令夜晚变得阴冷。
她在油灯下停住脚步,四面张望了一会儿。接到这份工作的时候她太高兴,忽视了很重要的事凌晨3点半,这并不是一个单身女性出门的好时候。何况上个月才有妓女被杀害,血腥的手法充分表明了凶手的凌虐欲,想要从容的作案,他就只能在夜晚捕捉猎物。
也许她应该在内城租一间房子,房租可能会贵一点,但总比单身走夜路要好得多。
米夏垂下头去,加紧了脚步。
这时候她听到幼猫“喵呜”的叫声。
那确实是一只幼猫,用篮子装着,就放在她脚边不远。那里路灯的光芒已经很微弱,但还是能看清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那双无辜湿润的大眼睛。
任何一个女人在这样恐怖的夜晚看见这么楚楚可怜的小东西,只怕心肠都会柔软下来。
米夏的心情却骤然沉入了深渊。
这是不正常的,她想,一切异常背后必有阴谋。
她僵硬的转动脖子。目光停下来的时候,她正盯着圣三一桥桥柱后露出来的一双毛发厚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