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该知道魔鬼都是善变的,他的爱慕不会持续很久。一旦这感情磨灭了,他必要报复她,让她后悔曾生在这世上。
他最终还是松开手,将她丢在地上。他推门想要出去透口气,这空间令他无法忍耐,他的心像是被攫住了一样沉重,几乎无法跳动。可她在他身后轻轻的唤道:“梅伊”他便挪不动脚步。
后来他就回过头来,冷漠的浅笑着,问:“你还想怎么样”
她说:“你生气了”
他就冷笑着望着她她如此狂妄的拒绝他,还指望他欣然接受不以为忤吗或者她以为他不会生气只会乞丐般哀求吗
她拢着领口说:“你生气也是理所当然就算人类也憎恨实话。可我并不打算骗你,梅伊。”他就想让她闭嘴你看她都说不爱他了还要强调她说的是实话,她真以为实话就有这么可贵吗他宁肯她骗她,曲意讨好他,至少他心里不会因此更加难受。
米夏说:“你做过什么事,值得我去爱呢我不是圣人,我不可能无缘无故恨你,也无法无缘无故的去爱你。”她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忽然说爱我,可我想那也必定是有因由的。”
他脑海中如雷暴一样沸腾的愤怒终于稍稍的平息了下来。他想是的,他爱上她是因为他苏醒过来时她为他哭泣了也或者更早些的时候,他倒在污水里望着翡冷翠阴寒的天空等待自己的毁灭,她俯身将他抱起来。他嗅到她身上的芳香、感受到她怀抱的温暖,在弥留的疲惫中抬头望见她白皙的脖颈和缭绕而下的乌发,那感情便已萌生了。
他不承认那弱小的人类是他可他对米夏的感情,确实是从那记忆中延续而来。
他想要取代他。因那感情在记忆中是芳美的,他相信得到她的爱必然就能获得无与伦比的快乐,他因此而开始贪求,平生头一次那么迫切的想要得到什么。可结果不是那样的,他只从这份感情里得到了痛苦。
而他甚至愿意为此忍受这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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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平息下来后,难过便想海水般沉重的将他淹没了。他感到疲倦。便轻轻的问她,“那么你想要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打动你的心,米夏”
至此米夏才请求,“给我一些时间,暂时离开我去接触一下其他的人类,好不好”
梅伊便说:“好啊如果这就是你的请求,我便满足你。”
奥古斯都炼金学院是寄宿制,学生每周有一天休息日。一开始的时候米夏担心梅伊不适应,还曾去探视他,但梅伊并没有出来见她。他只托人送信来,说:“我很好。只是暂时有些忙,请不要担心。”
第一周的休息日他也没有回来。米夏去接他时,他已经上了旁人的马车。
礼拜日到处都静悄悄的,米夏站在学院主路茂密的油橄榄树荫下,对着那个明显已经不耐烦的仆人,迟钝的感到自己被冷落了。
“恕我直言,像梅伊先生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没有出生在尊贵的家庭里是件非常令人惋惜的事。他终于遇到了能配得上他的朋友,您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仆人傲慢的对她说。
米夏只是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沉默不语。她知道自己确实该感到高兴你看梅伊这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他和人类相处的很好,也很适应学院的生活,完全不需要她为他操心。但莫名的她就是为这种情形感到不安,因为她明白小魔鬼不是那么容易被讨好的人。
也许他是在跟她赌气,米夏想。
既然是她提出他们该分开一段时间,梅伊又显然在为此努力,她便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只回去将换洗的衣服与零用钱准备好,托舍监转交给梅伊。
她的工作渐渐也繁忙起来。米兰大公的使者显然已经来到拜占庭,出乎米夏的预料,这次出行十分低调,将军府上甚至不曾为使者举办过宴会。她也只是从配菜的变化和厨师长偶尔的抱怨中听出端倪。这位使者追求精致和奢华,并不怎么青睐朴素却又浓郁芳醇的米兰菜。从他对菜品所提的要求上看,米夏依稀勾勒出这使者的形象出身尊贵,性格傲慢,出言不逊,自认为品位不俗。
“简直就像个法国佬,”厨师长偷偷的跟米夏吐槽,“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米兰的使者。”
米夏就随口应道:“你想多了吧。”
“但愿是”厨师长就说,“本来法国佬就和梵蒂冈是一伙的,他们来拜占庭做什么呢”
米夏便感到不解,她记忆中,君士坦丁大主教和梵蒂冈的教皇素来不和睦。教皇自称保管着通往天国的钥匙,是离上帝最近的信徒;可君士坦丁大主教说他们才是东方的正教,基督的真传。他们互不听从,分裂已有五百余年。一方面各在一方,都不能以武力消灭对方;另一方面教旨上又没有根本性的矛盾,无需你死我活的相斗。便不曾正面冲突。但也仅限于不曾正面冲突,提起对方来他们也绝对没有好话可说。按说米兰就在教皇国的北毗,该是教皇的臣属。可听厨师长的意思,却对梵蒂冈很不以为然。
厨师长便告诉她,“神是尊贵的,但马塞三世是小人。当年他的父亲与米兰大公争夺城主的位子失败了,当上教皇后他便开始报复米兰大公。为了跟他和解,米兰大公在雪地里跪了三天。这小人表面上宽恕了大公,实际上还是怀恨在心。米兰的公主嫁给加洛林的皇帝为皇后,生下皇子。加洛林皇帝死后,他的侄子们为了夺位,便伪造遗嘱说皇子是私生子。马塞三世收了贿赂,竟宣布假遗嘱有效。而且马塞三世还偷偷的养情妇,生下私生子。当年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他差点就没当上教皇,还是翡冷翠的美第奇娶了他的情妇替他遮掩。他便将教廷所有的钱都存到美第奇的银行里你瞧神立下十诫,他几乎全触犯了”
这一整天米夏都心神恍惚。她记得帕西瓦对她说,“我们会把朱利安诺送到梵蒂冈接受审判,听从教宗的裁决。”彼时她竟以为这是公正审判朱利安诺的前提,可事实上朱利安诺根本就是教皇自己的私生子吗
那么雷呢,他会不会遭到报复他的处境该有多么艰难,原本法兰西的皇帝便是他的敌人,如今他连教皇也得罪了。
不知不觉她便又在庭院里望那天使的雕像,她感到心烦意乱。
后来她听到有人压低了声音喊她的名字,她忙收整心神起身要离开。可她转头便望见那银发的男人从月桂树后走出来,冰蓝色的眸子淡漠的望着她,一如既往。那个名字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雷”
那男人微微的皱眉。而米夏也立刻看清了他的面容他已很老了,也许得有五十岁还多。银发整齐光洁,如银丝般坚硬的向后抹去。皱纹便如铁钩银划般镌刻在他眼角。他脸上有不少细碎的疤痕,显然是久经战火了。可身形依旧高大健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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