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美风闻弟子干贩运盗抢鸦片烟的生意,也曾提醒过龙邵文要注意革命党的形象,他说:我为了整顿社会秩序,改变社会风貌,专门签署文件,号召社会各界戒赌,禁烟,缉匪,剪辫你顶风犯案,是在塌老子的台龙邵文心想,“咦怎地没有戒嫖,怕是你专好这一口,就不在被禁范围”他二话不说,递上一张中国银行支票,“师傅,革命军费紧张啊不想一些办法渡过难关,你都督就做不成了,你要是下台了,对革命党是个巨大的损失,特殊时期,应该特殊对待,万不能墨守陈规”陈其美看着支票,明知道烫手,却不得不接,他说,“唉若不是革命军经费确实紧张,我”他摆摆手,“去吧”龙邵文大喜,“师傅,那我可就便宜行事了”
适时烟土在中国境内泛滥成灾,不少手握实权的人物或多或少都跟烟土贩运沾边,但他们多数顾忌影响,只躲在幕后操作。唯独龙邵文不管不顾,亲自跳出来直接操作烟土买卖,的确是把革命党的形象抹黑不少。但龙邵特殊时期命的目的就是为了搞钱、睡女人,至于革命党的形象问题,他根本不在乎。他说:革命党的形象即便不被老子败坏了,早晚也是要被别人败坏的,革命党中像应桂馨那样的假革命党太多,这样的革命党早晚是个完蛋,不如趁着没完蛋之前,大肆利用手中权力,先把自己武装到了牙齿,只要手中有了钱,有了兄弟,有了武器,不管是哪朝哪代,不管是谁来革命,总是用得着老子的
随着龙邵文手中的烟土越抢越多,经销鸦片的大小商人纷纷上门求货,控制上海烟土百分之八十市场的潮州帮大土商就坐不住了,从前烟土的市场价格本由他们说了算,他们要涨,烟土价格就得涨,他们要跌,烟土价格就得跌。现在横空杀出个龙邵文,大做空手套白狼的无本钱生意,把个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上海烟土市场搅得是风声水起,浑浊不堪。潮州帮的那些大烟土贩子一下子就急了自上海开埠后,潮州帮以相互间的裙带勾连为依托,在烟土市场可以说是横行无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时又怎能忍得了这口气,当下潮州帮各土行老板齐聚一堂,“郑永康”、“郑宝成”、“郑宝康”、“陈源大”、“陈有利”、“郭鸿泰”等土行老板无不慷慨激昂,纷纷表态:跟他们革命党干了。
“郑洽记”土行老板郑四太爷眼睛微闭,捋着胡须,深沉地说,“先礼后兵吧”郑四太爷门宽路光,为人豪爽,青洪两帮都有其不少旧识故交,俨然是潮州帮的领袖,郑四太爷既然拍板,那就相当于金科玉律,不容更改。
潮州帮几次派人找龙邵文协商,龙邵文开出的价码却太高,双方总是谈不拢。谈不拢就开打,可打起来后,潮州帮众土商就后悔了他们向郑四太爷诉苦,“龙邵文已经不是一般的流氓小瘪三了,他手下不但兄弟多,战斗力强,还总是剑走偏锋,专趁月黑风高之时,偷袭咱们的土店,有时咱们稍占上风,就有一些不要命的帮派参与到争斗中来,搞得咱们立刻反胜为败,更要命的是,还有革命军为其撑腰啊打的急了,他是真敢把革命军往上调啊”
郑四太爷摆摆手,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他说:河中可有一块方形的卵石么你们的棱角太分明了,长久下去难免吃亏他说:我去工部局走一遭,让洋人去想办法吧洋人最痛恨革命党,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们这就回去,把该分摊的差银送来吧
耗费了不少银子的郑四太爷颓然回来了,工部局的洋人说,“只要革命党不来租界闹事,我们也不好管他们即便他们来租界闹事了,我们也要先照会上海督军府,如果他们不管,我们才有正当的借口对你出手相帮啊当夜,折了脸面的郑四太爷无疾而亡,知道内情的人都说,郑四太爷一辈子最好脸面,这下花了钱还折了脸面,是羞死的
龙邵文依然故我地折腾着,他的实力渐强了,一个身披少将军服,手握兵权印把子的革命党团长,对流氓的号召力是巨大的。各种流氓、混混、地皮、无赖、瘪三趋之若鹜,纷纷来投
第二卷086忠诚仿若贞操
范得礼那深深凹进眼眶的眼乌珠无力地转动着,目视大铁门外上书“万顺堂”三字的那杆大旗“呼啦啦”迎风抖动着。猪油已经连续三天没喝了,法国医生说,“再喝三天,你就彻底完了,血管将会因油脂厚重而被堵塞,它将变得坚脆,你去找一段枯枝,把它折断,就会听到类似血管断裂的声音。”范得礼心疑了,总听到耳中有“嘎嘎”的折断声传来,他绝望了,“血管真的已经开始断裂了”
绿荷端着猪油羹,面带娇羞,软语温存,“礼爷,已经三天了”范得礼伸手打翻了猪油,他说,“去把老祝喊来”
老祝就是祝宝华,范得礼的心腹手下,在红旗老幺还没进入“万顺堂”的时候,祝宝华就已经是范得礼的得力干将了。
范得礼瞪大眼睛问祝宝华,“如果有人想要我的命,该怎么处置。”
“万顺堂所有兄弟的刀锋,将会变成潮水,将这个人淹没。”
范得礼的眼前一片漆黑,心如刀割,他害怕听到潮水,他说,“你去布置刀锋吧”
红旗老幺来了,范得礼在他面前扔了一把刀,气管中带着阻塞般的凝重,他呼哧呼哧地说,“你是对的,红颜祸水绿荷在后院,去把她杀了”老幺轻轻地拾起刀,一脸的决绝,他说“早该这么做了”他又说,“礼爷,在杀绿荷前,有一个刚得到的消息要向你报告,祝宝华的婆娘陈宝妹是粉军头领,绿荷是她手下的兵,祝宝华把她送给我,请我再送给礼爷”
在黄浦滩,黄金荣门下的粉军可算是赫赫威名了,成员多数是女贼。生意着重在以色为诱饵的骗局上,主要是拆梢、放白鸽、带线行劫拆梢包括倒脱靴、仙人跳等几种,放白鸽就是先和有钱人结识,一旦同居便席卷所有,私逃而去;带线行劫颇费一番功夫,也最难使人看破。常见做法是调查富户之后,便在附近的荐头行类似保姆公司坐等,一旦富户家中雇女佣,她们便趁虚而入,如果那家只是绣花枕头表面光,内里是个空攮子,她们便辞职不干,另寻富户。一旦进入真的富户,她们就开始摸门道,看清出入路,调查金银财宝储藏所在,把这些调查结果通知同党,这叫做献地图,地图一经献出,这家人一定遭劫,由于劫匪对这家人的情况了如指掌,抢东西便如探囊取物范得礼有点恼羞成怒,绿荷居然是个隐藏在他身边的女贼,最可恨的是,这个女贼居然是由祝宝华与老幺牵线搭桥结识的。
范得礼的心在滴血,血管里饱含的油脂一碰到心头的火星,立刻就燃烧起来,让他胸闷得几乎喘不过气。被一个宠爱着的女人背叛了,又被两个宠信着的男人背叛了,忠诚都随着年轻时的血性而消失不见了老幺宁可真的去杀了绿荷,也不敢对他下手,这让他多少觉得有些安慰。老幺操刀向外走的动作,就像是一只敏捷的黑豹。范得礼闭着眼睛,关东三年的采参经历,使他可以想象得到黑豹是怎样把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白兔撕碎的,小白兔再也不会发出那令人沉醉的天籁之音了,他有些缅怀。
祝宝华从屏风后闪出来,恭敬地收了火枪,“礼爷,老幺在血口喷人,颠倒是非,这女人确实与我无关,是老幺想讨礼爷喜欢,请我帮着物色的,我中了他的圈套”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我跟您这么多年,忠诚两个字,是刻在我心里的。”
范得礼叹着气,一句话也不说,忠诚就像是贞操,诱惑如果巨大,是可以出卖的,他轻轻地挥挥手。
田老五帮龙邵文打听出了杨文的下落,他说,“杨文现在是三合会礼字号的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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