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形成对峙,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黄浦滩十里洋场,每天的社会奇闻多不胜数,贩运烟土司空见惯,但闹到军警双方声色俱厉、互相攻奸、荷枪实弹、剑拔弩张,倒也罕见。军队夺烟的消息突然不胫而走,成了第二天大街小巷,茶馆浴室的热门话题,人们急切地想从黄浦滩那多如牛毛的报纸上获得一点消息,岂知黄浦滩所有的报纸居然均无报道,直到又隔一天,才由申报刊载了“侦察队拿货大批烟土”一文,文中称:警备司令部根据密保,得知招商局“江安”轮将由汉口运大宗烟土抵沪,即派侦探往查,共查获烟土二十担,数在两万两左右,已用汽车用回队部,侦察队已将此项情形,呈报警备司令部,再由部电报中央核办。落款是淞沪警备司令部。
与此同时,申报又刊登了一则淞沪警备司令熊式辉至南京国民政府禁烟委员会的一则电文,文中称:南京国民政府禁烟委员会张主席勋鉴,鄙部侦查队昨晚在招商局码头抄获“江安”轮夹带烟土两万两,已饬封存,定期焚毁,除令各侦查员严密查拿,以期禁绝根源外,特电奉闻。
第四卷418沪土案收场上
时人看到报纸,都觉得奇怪,怎么报纸上只有警备司令部查获烟土的消息,却没有刊登被拘捕一方公安局的消息
张定蟠看到报纸上的消息颠倒是非,顿时怒不可遏。警备司令部明明是走私烟土元凶首恶,却被描述成了缉私的英雄。他明明已经让公安局在事发当晚就对报馆发了消息,准备第二天就上报刊明真相,岂知报馆至今未予刊登,却把警备司令部的消息给发了。他当下命人去查,查的结果却让张定蟠极为恼火,原来公安局在事发当晚编排的、关于事件过程的消息,已经被人从报馆抽了出去,不让发表
从报馆抽走消息的事情正是杜月笙干的。消息走漏后,龙邵文马上就联络了熊式辉,密议此事的解决方案。定下了军方护土,在大达码头抛出二十担烟土为饵,吸引上海市警察局的注意,以掩护大宗烟土转移的这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后又命人联络了在招商局“江安”轮上工作的青帮兄弟、火仓头目王道余,往轮上偷运了二十担烟土。就此为诱发公安局与淞沪警备司令部起了纷争,他则与杜月笙趁着公安局撤回码头流动哨这个空当,将余下的几千担烟土迅速分散到其它各码头卸了货,入了栈。而后杜月笙指使南京驻沪新闻检查员李德钊抽出公安局的待发稿件,却把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缉私稿件抢先发了,混淆了事件的真相。
张定蟠当下责令申报刊登“市公安局查拿烟土报告”一文。文中称:鸦片流毒,举国愤慨,乃据保安大队报称,前夜凌晨一时。有身着武装者三十余人,在大达码头起卸烟土,巡官李存正摔警查拿,当以人少,反被掳劫,迄今仍拘禁白云观侦查队内。所有烟土,立即武装运往租界,无法阻止。武装运烟,国法何在应请迅赐查究严办,以严军纪。
在报告之后,申报又登载了上海特别市公安局长戴石浮致南京“十万火急电”大概意思就是让蒋介石、冯玉祥、张之江等人立刻查办此案。以申法纪。
熊式辉一看“市公安局查拿烟土报告”的将矛头直指向了自己的警备司令部,马上又炮制了一份报道,称:警备司令部侦察队侦知“江安”轮运大批烟土抵沪,即于当晚派出侦探雇佣小火轮一艘,强行登“江安”轮搜查出烟土二十余担。正准备用车运回队部,突遭公安局保安队李巡官率武装警察保安队前来劫夺,侦察队侦探亮出身份及拿土命令,警察悍然不顾。举枪威胁。侦察队为避免无辜伤及路人,佯称愿赴警署后再做区处。开车后。侦察队为使烟土不被包庇者转移匿藏,即在途中命令司机把车开往白云观队部。并将武装劫烟警察扣留,呈报司令部核办,公安局闻讯后,又派警察数十名,荷枪实弹将队部包围,意欲武装抢回烟土,因侦察队有相当准备,故未得逞。
龙邵文看到当日的报道,与杜月笙笑骂道:熊式辉真是愚笨不堪,半夜一点,又是在码头边上,哪里来人的路人可以伤及,搞不好这又会成为别人质疑他的话柄了。
果真第二天,上海市党部宣传部长陈征德果真就此事登报质疑熊式辉,熊式辉免不得已,又徒费了一番唇舌解释,只是解释的却极为牵强,颇有越描越黑之状。
由于双方的报道各执一词,使得众多关心此事的人越来越糊涂,犹如坠入了九天云雾之中。再接下来,军警双方就展开了唇枪舌战,彼此述说对方的不是,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所有人就只能等南京最高当局的态度及裁决办法了。
作为监督政府禁烟行动的中华国民拒毒会却不理双方的唇枪舌战,他们通过详细的调查,及消息人士张啸林提供的信息,证实了这次“沪土案”理在公安局一方。再深入调查,这次由上海龙氏黑帮牵头,杜氏黑帮辅助,军方包办,宋子文为幕后老板的联合贩毒案逐渐地浮出了水面。期间知情消息人张啸林信誓旦旦地表示。一旦国府派员彻查此案,他定会义不容辞地站出来为此事提供新的凿凿证据,为国府的禁烟行动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中华国民拒毒会对张啸林的这一义举深信不疑,马上写下控诉稿件,准备登报造舆论,逼迫南京政府对这次武装贩运烟土案予以彻查。岂知他们把稿件拿到报馆后,报馆老板一见是关于龙、杜二人的消息,连看都不看就纷纷拒发。他们想通过媒体舆论支持市公安局,对禁烟大造声势的想法顿时流产。无奈之下,中华国民拒毒会只好把稿件拿到了北平、天津的报纸上予以发布,哪知这两地的大报刊也不肯予以登发。中华国民拒毒会只好选了一家毫无影响力的小报,好说歹说,才算是发了豆腐块大小的寥寥数语。但报馆在编排文字时,言语间也绝不敢提龙、杜二人之名,更不敢提什么军方包办,国府要员参与之类的话语。只含糊其词:近闻沪土一案,牵涉面甚广,为打消各界疑虑,希望有关方面能主动站出来予以澄清至此,中华国民拒毒会不禁为毒贩的神通广大感到惊愕。好在他们手中还有一张未打出的王牌,那就是张啸林答应剧毒会,在关键时刻,他会挺身而出,指证龙、杜二人,对国府禁烟予以给力支持。
再过一天,事态的发展竟然对警备司令部大为不利,原来公安局突然抛出一张王牌:在事发当晚,巡官李存正被劫后,公安局即派保安队警察八十多名前往白云观四周侦缉,发现两人深夜匆匆而走,形迹可疑,警察当下拦下搜查,从两人身上搜出烟土若干,其中一人内衣上还有具名易良武的兵员符号一件。经询问,这两人正是警备司令部侦察队的队员。又说巡官李存正被侦察队绑架后,曾遭捆绑鞭打,伤势沉重,此时已被解救出来,经法医验伤后,此时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这条消息一经报出,顿时在民间激起千层浪,各界均议论鼎沸,社会舆论在军警两方之间,明显就倾向于后者了。
熊式辉见事情有盖不住的危险,急忙命警备司令部向新闻界发表谈话,称:易良武、陶永昌二人沾染赌博习气,赌场失利后为贪小利而在查禁烟土时偷窃了少许烟土,这些均系个人行为,与警备司令部侦察队毫不相关,另也有必要提醒公安局,未经核实即向报界披露,属违反新闻法规,此等有辱革命军声誉的举动,极难容忍。接着熊式辉又给市府送去报告,说:公安局保安队拘禁陶永昌、易良武等人,系本部侦查队员,就是有犯队规,亦应由其队部处置,警方岂能越俎代庖,望市府责成公安局将人移交侦查队。报告是措词严厉,口气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