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喜怒。
公主把皇上当做父亲,心里盼着的是父女天伦。
贤妃把皇上当做天,心里装着的是天地尊卑纲常。
皇帝偶尔的喜怒烦忧,看在不同人眼里自然有不同的含义。
高悦行上辈子就没拿皇上当回事。
她与李弗襄大婚后,李弗襄往西境跑的比较勤快,大部分时间都是她独自守在京城,没什么事做,皇上对她不错,她到哪儿都畅通无阻,只要不谋逆,想干什么都行。
皇上喜欢传她下棋,也喜欢和她聊聊那些旁人不敢说的话。
高悦行回想起来,觉得这些事似乎格外遥远。
那一刹那,她恍然惊觉,原来这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喂,怎么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
公主见她忽然停在原地不走了,伸出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袖子上的金饰叮当作响。
高悦行长久仰头望着日光最盛的方向,此时眼前有些昏黑,她用帕子搓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对公主说:“不如你和我回景门宫吧,下晌你想不想去演武场?”
公主点点头。
回到景门宫,刚进门,老远便看见李弗逑蹲在院子里,背对着她们,不知在鼓捣什么。
公主对着他的背影,忽然淡淡地对高悦行说了一句:“我三哥的生辰快到了。”
高悦行漫不经心地问:“哦,是哪一日?”
公主道:“腊月初一,三天后。”
……
高悦行迈过门槛的时候,脚下险些绊一跤,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腊月初几?”
公主道:“一。”
院中里李弗逑听见动静,站起身朝她们走来,走进了,才看清,他手里抓了一直红喙黑羽的小鸟。
公主惊喜地问:“哪来的小鸟?”
小姑娘可能天性疼惜这些幼小的生灵。
高悦行看到杜鹃的第一眼,想到的却实杜鹃声哀。
高悦行有些恍惚,她还沉浸在刚刚那个“腊月初一”的震惊里。
李弗逑抛着手里的鸟:“捡到的。”
小鸟吓嘚嗷嗷叫。
公主不高兴:“你小心点,它会死的。”
李弗逑不以为然:“死就死呗。”
公主:“你怎么能这样?”
李弗逑:“你可怜它?你知道这鸟有多坏吗?”
公主:“一只鸟而已,能坏到哪儿去?”
高悦行心念一动,她明白了李弗逑的话中之意,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说:“杜鹃鸟从来不自己孵育孩子,它们会把蛋下在其他鸟的巢中,由它们代为孵化养育……而当杜鹃的幼鸟由养母孵化出生后,它会残忍地杀死养父母的亲生孩子,心安理得地独享那本不属于它的优渥照料。”
公主第一次听这故事,不可置信:“它好坏啊!”
李弗逑掐着鸟脖子,说:“天生的坏种,你还可怜它么?”
公主知道了这鸟的习性,此时再看它就有些厌恶了,她转身回到高悦行身边,半是感叹道:“你知道的真多!”
高悦行平时说话办事风格,很容易让人忘记她的年纪。
而她的模样又时时刻刻提醒着那些人,她才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所以,她的身上,总是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违和感。
高悦行定定地望着李弗逑。
李弗逑惨淡地笑了笑,轻轻一挑眉,对她说:“高悦行,你就是来克我的。”
高悦行轻声细语讲着杜鹃鸟的故事,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腊月初一。
上一世,她的记忆中没有三皇子的存在,每年的腊月初一京中有一场最盛大的灯会,但那是为了庆祝皇五子李弗襄的生辰。
惊人的巧合。
杜鹃鸟的故事含义颇深。
高悦行之前没往那方面想过,是因为他们的年纪不同。
在高悦行的认知里,李弗襄是比三皇子小一岁的。
可现在事情已经离谱到了这般程度,大一岁小一岁的,又谈何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