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连着一波的箭,越来越密集,他们彼此又拉开一些距离,松散着站着,不免有人中箭。
箭簇不能拔。
拔了就会立刻在地上留下血迹。
血腥味为狗鼻子的刺激没那么容易改变。
但是李弗襄的身后,很多人悄悄地挪了过去。
高悦行尚未察觉时,忽然听到背后很近的地方,有人闷哼了一声。
她和李弗襄一起转头。
只见他们身后的人,或远或近,虽然稀稀落落,但却将有可能射向他们的箭挡得严严实实。
中箭的那位士兵,是骁骑营的手下。
李弗襄并不知道,在当年奔赴战场的路上,此时这位替他挡箭的士兵,曾经在营帐里和兄弟把酒闲谈,言语间对他颇有不屑。
那支箭正好在他的后心出。
那人闷咳着:“殿下不必多说,放心向前走便是。”
第64章
高悦行从腰上取下一只木葫芦,反手抛向那位兄弟,说:“吃药,先护住心脉。”
那人将药从葫芦里倒了出来,发现这药丸子十分潦草,足有半个鸡子那么大,与寻常见的药丸还不一样。
一个是丑,一个是味道难闻。
似乎只是将几位草药捏和在了一起,嚼起来又苦又涩,比草还难吃。
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好在不挑剔。
他们几个受伤的人将就着将药分了吃。
高悦行随身带的药皆是应急而用,数量不多,有几位轻伤的不愿做无谓的消耗,将药葫芦小心存放了起来。
箭雨停了,因为他们随身的箭囊见底了。
战场上,有经验的将军,可以根据箭的数量,推算出队伍中的弓箭配置情况。
高悦行听到李弗襄念叨了一句:“约百余人……”
李弗襄的手现在好似长了她的腰上,高悦行想说自己的体力尚且可以,但是目光一触及到李弗襄的表情,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高悦行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像是闷在层层叠叠黑云里的闷雷,酝酿着一场瓢泼大雨。
记忆中李弗襄的模样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但他们在此刻又贴得无比近。
高悦行自问,上一世,她做了那么久的襄王妃、太子妃,她真的了解自己的夫君么?
她的天地只在京城中,只在后宅的那一点方寸,只在皇宫的红墙碧瓦下。
李弗襄远赴西境披甲上阵时的少年意气,她只在话本中听说过,却从未亲眼得见。
他在战场上受过伤,但是回京时都已长好了。
他的身体也凶险地病过,但等她见到时却瞧不出任何异常。
他养在京中遇冬时的几次不大不小的伤寒都能吓得她睡不着,那战场上的凶险又当如何?
人是长大了,也变得不同了。
可高悦行知道,他们之间的牵绊才刚刚缠到一起。
此时此刻不能分开,从今以后更不能。
甩开了一段距离。
高悦行不知到底深入到了哪里,他们走在林中,似乎不需罗盘就能辨别方向。这需要天赋,不是寻常练练就会的,高悦行就没有此等天赋,她在药谷的山林中磋磨了整整四年,也还是一进山就迷路,轻易不敢独自出门。
高悦行抬头问:“还有多久?”
李弗襄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
高悦行说:“我并不累,只是觉得,他们的伤需要照料,拖得久了,怕是会不好。”
李弗襄打量四周:“不行,还是危险,再等等。”
高悦行他们最终穿过了这一片山林,前方有路,但是高悦行闻到了风中送来的血腥味。
那血的味道太浓了,遮都遮不住。
从山林中脱身,前方视线开阔,高悦行终于见到了路。
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她愕然。
山路上停着一辆马车,正是她和李弗襄上山时乘坐的那一辆。
马车周围散乱着很多尸体,他们都穿着粗布短打,打扮得像是寻常山民,但是山民可不会持刀劫人家的马车。
高悦行听到马车里有声音,忍不住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