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一挥,一点寒星电射而至。歏善仓惶后退,手下忠心卫士,立即挡在歏善身前,寒芒透体而出,余力仍然直奔歏善咽喉,歏善大惊,神情慌乱趔趄后退。这时,一只大手横在觐善咽喉前,一把擒住那点寒芒。展开一看,竟是歏善射去的箭头被反投回来。参奴一挥之力,竟不弱于五石之弓,众皆骇然。谁都没料到,这二月来,整日跟在身边被他们呼来喝去,毫不起眼的参奴竟如此了得。参奴冷冷看了眼谷昭,闪身树后,消失无踪。
谷昭见这眼神,暗自一愣,从这似曾相识的眼神里似乎读到不同寻常的东西。如果是仇恨必定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双眸子呢谷昭一时茫然失措。
众人拥促歏善回至大厅,因为谷昭救了歏善一命,对他的态度俱有改观,恭敬不少。歏善下令悬赏缉拿那参奴,毕竟戎马一生,久经沙场,稍作休息,已然恢复从容之态,对众人哈哈大笑。
属下不明所以,问道:“将军为何大笑”
觐善道:“我笑我大金人杰地灵,区区一个参奴都有如此能耐,大汗何愁大业不成”
一名将官手抚脖颈道:“单凭这份坚忍的功夫,那参奴绝对是个人物。以往末将总对他呼来喝去,现今想来,直不信头颅还在。”众将大笑。
觐善转首对谷昭道:“好兄弟,今日你救了本将一命。本将该如何赏赐于你,给你三次机会,但说无妨。”
谷昭抱拳道:“救人乃侠义之本,大将军何须挂怀,在下别无他求。”
歏善摇头道:“不行,本将戎马倥偬二十余年,善罚分明,从不欠别人人情。”
谷昭看他态度决绝,心道:此人功高盖主,自养成桀骜不驯的性子,不依他恐怕没完没了。那参奴已然进山,心急如焚,只想速速进山。遂道:“那好,在下就提三个要求。”
歏善眉毛一扬,“讲”
“这第一吗,请赏赐贱内一身金人服装。”谷昭想到,在金人地界,绿笛儿的装扮过于扎眼。
歏善及众将不禁一愕。有人心下嘀咕:这个参民,脑袋进水了怎地要求个黄金千两什么的,别说一套衣服,就是满洲最大的二道河子制衣坊都买下了。
歏善略一沉思,一点头,道:“允了。”
谷昭道:“第二件吗,请将我的参铲还我,好日后采参用。”谷昭那把参铲尚留在城墙上。
底下众将官,有人已经气笑了。歏善再点头,“允了。”
谷昭道:“第三件吗,请大将军赏个小帐篷。”谷昭想到一入深山或许就是数月,绿笛儿一个女孩家,怎能跟他长期风餐露宿。三个要求一说完,底下人见惯不怪了,俱没反应。
歏善自嘲道:“本将一直以为自己个儿身价不菲,怎么也是个万金之躯。不想在兄弟你眼里却只值一两银子都用不了的寻常物件,看来人不可自大啊。”
谷昭为人绝不因功邀赏,没想到却伤了歏善的自尊心,一时语塞。
歏善略加思考,猛一挥手,“来人,拿本将令牌。”
手下不一时送来一面金牌,上面龙飞凤舞刻着四个字:“大将军令”。歏善将令牌亲自交到谷昭手里,道:“兄弟乃是人中之龙,不因功邀赏更显高风亮节。本将焉能以黄白俗物辱没于你。这块令牌你且收着,将来不管何事何时,但凡需要本将相助,只须将令牌交回,本将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正文第一章沧浪吟卷七绿野仙踪1
更新时间:20091120:45:26本章字数:5471
谷昭深知北方汉子知情重义,若再拒绝恐会伤了歏善的好心。眼下时间紧迫,谷昭不再推辞,收起令牌,抱拳道:“那就多谢大将军了,兄弟先行告辞。”
歏善执意送二人至城墙上,派人绞起吊篮。谷昭二人乘篮直下,下到地面,回首遥遥一拱手,道别歏善。往前路眺望,此山原本有参民和土著猎人踩出的一条羊肠细路,但是被大军封山后,因久无人踩踏,早已荒草齐腰,看不出原来面目。二人只得沿着参奴消失的林隙前进,沿途古木参天,林荫蔽日。手臂粗的树藤,如同巨蟒在林间纵横缠绕,遇到过于密集的地方,谷昭便挥动参铲开路。谷昭的参铲前端为铲,后柄中空内旋藏匕首,通体玄铁打造,比得上兵器。这是参党必备的装备,参党挖参时用前铲,若遇强盗便反过来,把匕首旋出,倒拧于铲柄上,便如同二尺多长的一把箫剑,用来防身。
二人在林间穿行。到了夜间,谷昭找个避风的矮石崖,在其下侧支起帐篷,叫绿笛儿进去休息。自己则横卧在石崖上仰望苍穹。此时,皓月当空,明月引起谷昭无数感慨,回想数年来奔波于江湖,做了无数惩恶扬善之事,却并未得到天下人认可。反倒恨他的人不计其数,一颗心真是伤痕累累,自己真的已经倦了。眼下佳人在侧,不管多苦,总有说不出甜蜜,自问生平从未有如此惬意之时。以前是满脑子打杀,现在却一肚子柔情,难道这便是人言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绿笛儿在帐篷里,也是辗转难眠。从前在江南水乡乌篷船上,众雅士赏风吟月,谈笑弄笛。日日诗情画意,视名利富贵如浮云,从未有任何羁绊。如今不同了,这半年多来,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被那个青色身影缠绕。为了这个身影,她甘愿放弃毫无羁绊的优雅生活,甚是做出背叛结拜姐妹的不义之举。她为他做了这么多,那个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呢转念又想,遇见雨侬后自己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向她解释呢姐姐会不会原谅我呢想起雨侬便越发睡不着,心乱如麻。
这时只听谷昭在巨石上似乎快意至极,口中轻吟道:“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绿笛儿心下更恼,我为他烦恼的睡不着觉,他竟在想着其他女子。不由重重地“哼”了声。
谷昭听见,立即住口,从崖上探头下看,见并无动静,刚要缩回去。不料,绿笛儿在帐中道:“你在扬州快活得很吧,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扬州弱水三千,不知是哪个女子让你如此魂牵梦绕”
谷昭立觉酸气扑面,忙道:“姑娘想多了,在下去扬州办案到是有过几次,可从未久驻,适才仰望星辰,心下惬意,便想起杜牧的这首遣怀。不过,在下跟杜牧不同,在下从不去那花柳之地。”
绿笛儿醋意更甚,怒道:“你去没去过别人怎么知道,你一惬意别的不想,却单想起这首诗,只不知是前两句令你遣怀呢还是后两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令你难以忘怀。”
谷昭这才知道引发酸气的根源,忙陪笑解释道:“绿笛儿姑娘,在下吟的前两句,却不是要对杜牧的后面两句。在下终日奔波于江湖,有一年行至鲁国故地,姑娘当知文坛自有齐风鲁韵一说。鲁地更是文化之源,那里民风重文轻武。人称,三人能文,六人能书。就是说三人中必有一人擅写文章,六人中则必有一人兼擅书法。谷某到鲁地办事自然少不得瞻仰先贤遗风。一日,在孔夫子闻韶处旁的一座古碑上见到一个叫庵的人续改的杜牧遣怀,甚合吾意,姑娘请听:
落拓江湖载酒行,
楚腰纤细掌中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