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杨兄另有要事,不然的话我们倒是可以结伴同行,往济南求学、游玩。我二人与杨兄一见如故,实在是不忍分手啊,我们打算在济南待到明年乡试结束的,如果杨兄近期有机会往济南去,咱们还可以再见的,来日杨兄与彭兄弟有机会去临邑时,一定要到我家去坐坐,容我和贤宁兄做个东道。”
夏浔微笑起来,自然也要邀二人到青州做客,双方言语一番,便拱手作别,扳鞍上马,各奔前程。
“彭公子,怎么了咱们顺利把人救回来了,你该高兴才是,怎么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夏浔和彭梓祺策马西行,走了一段路,见彭梓祺话语不多,精神不振,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夏浔忍不住问道。
彭梓祺轻轻摇头:“我很没有。”
夏浔讶然道:“这话怎么说若非是你,我们如何能将那单狗官、仇恶霸绳之以法这一次蒲台之行,彭公子功德无量,怎么能说没用”
彭梓祺没精打彩地道:“就是没用,我做的这些事,若依着纪纲的主意,随便找个女孩儿家来,一样办得好。攻打仇府那样高墙深院的所在,若没有你借来卫所官兵,绝对做到。若不是你事先策划,鼓动县学诸生围住仇府四周,被他悄然转移的人证很难落网。还有常教谕和王训导两位夫子,若非他们和本县百姓纷纷赶来,那单狗官说不定会孤注一掷,拼个两败俱伤,到后来再也说不清楚,大家都要吃几天牢饭。
我反复思量,似乎就连官府的反应,乃至百姓们的举动你都是早已想到了的,而且正是层层借势,这才逼得单狗官无技可施,比较起来,我就差得太远了,空负一身蛮力,自负一身武功,其实如果依着我的主意,只会惹事、坏事”
她蹭了一下鼻子,讪讪地道:“亏我自打第一眼看见你,就黑眼白眼的看不起你,到现在我才知道,就算你是个花花公子,也比我强得多,我真是没用”
夏浔听了哭笑不得:“怎么她觉得让我这个花花公子比了下去,所以怏怏不快这话从哪儿说的,怎么我每次听他夸我,最后都像在贬我似的。”
他一踢马腹,追上彭梓祺,认真地道:“彭公子,切不可妄自菲薄。如果不是你,我敢说,这些苦命的姑娘一定救不回来。尤其难得的是,这一场事端,有人为了名、有人为了利、有人为了权,唯独你,彭公子,唯独你才是不折不扣、一心一意地为了救人,说起来,在你面前,我们都该感到惭愧才是。”
彭梓祺好奇地扭过头来问道:“唔,怎么说”
夏浔道:“高贤宁、纪纲,声名大躁,被称为义士,我不否认他们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可是他们的动机其实并不存正,出发点未必就是为了救人。纪纲生起救人之心,是因为和高贤宁起了意气之争,他想证明自己的高明;救人之后,观其在蒲台士绅、生员们面前的言行,不无好名之心,他总在有意无意地炫辉自己,此人好名之心甚重。
比起他来,他那位好友高贤宁倒是少了许多机心,却也不过是个读死书的愚腐之人罢了,在酒店时,你看他可有对那被掳的唐家嫂子有什么关切恻隐之心,他之所以肯配合我们,冒着失去生员功名的危险,只是为了证明他心中所坚持的道义和理想,只是为了证明受诗礼教化者必为正人君子、享朝廷俸禄者必一心为公。你没看事成之后,他也寡言少语其实他沮丧的很。
还有那楚县丞,你看他刚刚带人赶到时,是何等的凶横霸道,可是后来事情急转之下,他却突然抗命,拒不服从单生龙的命令,何也他与仇秋,肯定是没有牵连的,可是对仇秋这个假善人的所作所为,他未必就不知道,以前只是明哲保身而已。正因如此,我们还没有拿出证据,他就已经知道证据一定在那儿,等到风向大变,单县令已不可能一手遮天的时候,他才当机立断,立即反弋。
你看,这一来,他不但摘清了自己,不致于受到此案牵连,还立了一桩大功,就算不能马上由县丞提拔为县令,考评簿上多了这么一条功绩,捱到年头,也是必然要升官的,这是一个很厉害的投机者。唐姚举是为了救出自己妻子,林羽七此人眼神飘忽、言不由衷,恐怕也是别有所图。
说到底,真正事不关己,却不计利害、不计一己安危的大义之士,只有你和县学的那些生员们罢了。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彭公子颇具古豪侠风范,比起你来,该惭愧的是我们才对。”
被夏浔这么一夸,彭梓祺的嫩脸羞红起来,好象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煞是好看,她忸怩了一下,低声问道:“那你呢”
“我”
夏浔苦笑了一下:“我么,我就是一打酱油的”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是受你感召,这才甘冒风险,策划救人呐。”
彭梓祺掠了掠鬓边发丝,低低嗔道:“油嘴滑舌,甜言蜜言,就会哄人。”
她全未注意,自己这个举动已是女人味儿十足,只要不是瞎子,人人见了都晓得她是女人了。
夏浔看到她这突然露出的女儿家风情,也不由得一呆,彭梓祺睨他一眼,浑未察觉地道:“你看什么”
夏浔连忙移开目光,说道:“没甚么,对了,一直还未问过你家的情形,只听说彭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说说你的情形好么”
彭梓祺挽着马缰,柔柔地道:“也没甚么啊,其实就是人口多了些,光是堂兄弟,我就有二十多个,兄弟姊妹大排行的话,我应该排在,嗯,算到我们这一房,我娘亲生的却只有两个。”
“哦你是哥哥,还是”
“我是”彭梓祺忽然省起现在的身份,忙道:“我当然是哥哥,我还有个孪生妹妹。”
“哦你和妹妹是龙凤胎你妹妹长什么样子,性情脾气如何”
彭梓祺立刻警觉地看向他:“干嘛”
“路上无聊,随便问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