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离开青州这伤心之地,与杨旭交割清楚一切恩怨,自我放逐天涯,这大概也是她们最好的选择了。
道上又有几辆骡车行来,在他身边停下。
头前一辆骡车掀开轿帘,胖墩墩的安员外像一尊佛似的赫然坐在里面,安员外脸上带着些痴痴傻傻的笑容,大着舌头,含含糊糊地道:“杨杨兄,我要肘啦,你保重啊,呵呵”
夏浔无言地点头,安胖子唆了下口水,双下巴迅速划了个内收的半圈,下巴上的肥肉还在打着摆荡,他已挥挥手,结结巴巴地道:“开开车”
安家的车队辘辘地出了城,夏浔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苦笑。
自打安员外从方子岳方郎中那里听说有些中了牵机之毒的人即便救活过来,也会留下一些诸如头痛、头晕、耳鸣、脸麻,或者习惯性抽搐,甚至间歇性精神失常的后遗症之后,安胖子马上具备了以上所有后遗症的特征。
他头痛、他头晕、他耳鸣、他脸麻、他时不时的会抽搐几下,据说前几天还神经失常,把知府衙门口儿当成了茅坑,当众宽衣解带方便了一番
总之,他这个人是废了,彻底地废了
所以,安胖子可以流着口水、晃着脑袋、发着神经,理直气壮地回金陵了
谁说他傻这才是聪明人呐
对安员外的牵机后遗症,夏浔心知肚明,对安员外的打算,他同样一目了然,不过他没想再打安员外的主意,自从他得知安员外是亲口听黎大隐招认了杀死张十三和冯西辉的全部罪名之后,这个人活着的意义就远远大于死去了。
更何况,青州现在已经经不得风雨了,再出点什么事儿,青州府衙、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的人都会发疯,整个青州都会发疯,说不定蜇伏在金陵的锦衣卫也会发疯。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他当然是懂的。
夏浔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全然没有注意一旁的彭梓祺那幽怨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盘桓,三月之期马上就到了,即便没有到,行刺夏浔的凶手已然伏诛,她也再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家里已经派了人来问她几时回去,可这个家伙,没有说过一句挽留她的话,他是个木头人不成
夏浔终于不再想心事了,他一拨马头,振作精神道:“走,咱们回去。”
彭梓祺暗暗一咬牙,一提马缰,随之而去。
马到杨府门前,迎面恰见两个人走来,老远看见那二人,夏浔便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去。迎面而来的头一个人就是崔元烈,跟在后面的却是朱府管家朱洞。崔元烈兴高采烈地迎上来,长长一揖,激动非常地道:“文轩兄,大恩大德,没齿不忘,请受小弟一拜。”
夏浔连忙扶起他,瞟了眼一旁的朱府管家朱洞,对崔元烈笑道:“什么事,让你这般欢喜”
崔元烈手舞足蹈地道:“岳父大人答应我家的求亲了,呵呵呵,小弟可以和善碧做夫妻了,还亏兄长鼎力相助,元烈终身幸福,都拜兄长所赐,这份大恩大德,元烈是终生不敢忘的。”
“哦恭喜,恭喜。”夏浔一听也是喜动颜色,崔元烈又贴近他的耳朵,眉飞色舞地道:“岳父大人不但答应了我家的求亲,而且还要求我务必尽快成亲呢,哈哈哈,小弟很快就要做新郎了。”
夏浔一怔,随即便省悟到必是自己与他胡诌的那番话起了作用,朱大人担心女儿真个珠胎暗结,肚子大了掩饰不住,丢了朱家的面子,忍不住也吃吃地笑起来。
彭梓祺在一旁恨恨地想:“这么喜欢给人作媒,怎么不知帮帮我呢”
悲痛,虽然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既然还有欢乐和未来,那生活就是永远让人期待的了。夏浔替崔元烈感到高兴,本来有些消沉的心绪也重新振奋起来。
一旁,朱府管家朱洞一直含笑看着他们说话,那双老眼在夏浔身上摸索似的逡巡了一遍,这才从袖中摸出一页纸,慢吞吞地递过去,恭声道:“杨公子,你看这份东西”
“这是什么”
夏浔接过来展开一看,却是自己开出的那张索赔名单,不由哑然一笑,连连点头道:“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说完便当着朱管家的面将那份单子扯碎。
朱洞一双老眼深深地凝望了夏浔一眼,唇角慢慢绽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微微躬下身去,脸上那枯树般的皱纹,便也因之显得更深了。
一阵风来,卷来几片败叶。
秋意已深,西风起,萧杀满青州。
第一卷完
第二卷闯北平
第081章济南行
秋风瑟瑟,黄叶飘零,枯草凄凄,人在高岗。
一个白衫如雪的清丽少女和一个身着月白色缁衣,身材有些枯槁的女尼站在岗上,岗后不远处的山坡上,是孤零零的一座庙宇,庙很小,显得很是凄凉。
少女一脸落寞,而旁边的女尼则轻轻捻着念珠,唇边却带着一丝恬淡的微笑。
“祺祺,你真的喜欢了那个男人”女尼微笑着问。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皱纹,但是依稀仍可看出年轻时俊俏动人的模样。
少女正是换回女装的彭梓祺,她怏怏地应了一声:“唔”
“你说,他在家乡已经订下了亲事,而且还是曾经煊赫数朝发达十余代的乌衣谢家”
彭梓祺扁扁嘴唇儿,不说话了。
女尼回转身,注视着她道:“那样的话,你怎么和人家争就算他喜欢你,你也做不了他的妻子,你明不明白就算他在家乡不曾订过亲,论起家世来,人家是家境富裕身世清白的秀才老爷,也不是你这样出身、整天舞刀弄枪的女子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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