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向侧巷行去,西门庆搓搓手,立即兴冲冲地追了上去。
夏浔与烧饼姑娘对面而立,潇洒地掸掸肩头雪花,笑道:“我总不能一直叫你烧饼姑娘吧,姑娘的芳名,如今可以见告了么”
“我姓谢,谢雨霏。”
“喔谢雨霏,南飞飞,不知道双飞姑娘飞来北平,意欲何为呀”
谢雨霏听不懂他低俗的玩笑,板着俏脸道:“我是陈郡谢氏族人,谢传忠来寻亲,我谢氏一门如今人丁单薄,本姑娘便代兄北上一探究竟,如果确定了他的身份,才好让他认祖归宗,载入族谱,这有什么问题”
夏浔本还以为她是冒认宗亲,到谢老财家打秋风来了,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夏浔微一思索,不禁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谢氏族人,只是能说这谢员外有了钱想求个体面的出身,所以冒认陈郡谢氏,上门认亲骗取钱财,是么呵呵,呵呵”
夏浔笑了几声,笑声忽然止歇,因为他看到谢姑娘眼中先是愕然、继而恍然、最后是讥诮的冷笑,那眼神变化与方才错肩而过时自己故意让她生疑的眼神一模一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推测出了问题,谢姑娘的神色变化已经很清晰地告诉了他:她的的确确、实实在在,就是陈郡谢氐的后人。
谢雨霏咬牙切齿地道:“你诳我你下钩子钓我”
这回换做夏浔愕然了:“我诳你什么”
谢雨霏恨恨地道:“方才错肩而过时,你故意露出那种眼神,让我误以为你知道了些什么,你故意引我出来追你,让我自露马脚,是不是”
夏浔从容下来,微笑道:“不错,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哪一路活神仙,我故意露那个眼神,就是想让你误以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如果你心中无鬼,根本不需要理会我。可是很遗憾,你追来了。姑娘,你心中的鬼,是什么呢”
谢雨霏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块肉下来,咬牙切齿地道:“本姑娘胸怀坦荡,光霁日月,哪有什么鬼”
夏浔摊摊手道:“真金不怕火炼,你心中无鬼,我能把你怎么样可是姑娘追上来,既然不是心中有鬼,难道是因为本人一个眼神1让姑娘你春心荡漾,所以追上来与我卿卿我我、柔情蜜意一番”
谢雨霏咬着唇不说话了,她突然发现,在这个奸似鬼的家伙面前,自己很容易被他撩拨起情绪来,激得喜怒无常,就很容易露出马脚。一个不慎就会落入他的圈套,所以她什么都不想再说。
夏浔却不肯放过她,他微微蹙眉,深思地道:“奇怪,既然你是货真价实的谢氏族人,过来考证一个主动认祖归宗的人是否真是谢氏子孙,这本是理直气壮的事情,你却心虚些什么”
谢雨霏脸色有些发白,却咬着牙不说话,生怕再多说一句,又被他套出什么秘密。
夏浔想起一路上她们的表现,再联想到此刻的情景,心中灵光一闪,突然失声道:“啊我明白了”
谢雨霏娇躯一震,忽地踏前一步,紧张地问道:“你明白了什么说”
夏浔笑道:“打死我也不说,你还没使美人计呢。”
谢雨霏身子又是一震,有些心虚地道:“什什么美人计”
夏浔道:“当然是在平原县小当铺前,你对古舟古二爷使过的美人计。”
谢雨霏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夏浔道:“因为,我当时就在一旁,趴着墙根,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谢雨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窘,半晌之后,突然一提裙子,抬腿便踢,咬牙切齿地骂:“你个王八蛋本姑娘跟你拼了。”
“喂喂喂”
夏浔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只觉这少女的手腕细细的,当真不堪一握:“不要踢啦,是你自己心虚,非要追上来查个明白,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来干什么。”
谢雨霏马上冷静下来,站定身子道:“当真”
夏浔正色道:“当真”
谢雨霏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半晌方道:“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
夏浔眨眨眼道:“不如以身相许”
谢雨霏脸蛋一红,眼神却是一饬,扬起眼帘,挑衅地看他:“你敢要我”
夏浔看着她那野性中带着娇媚的模样,心中亦自一荡,却叹口气道:“不敢,我怕你把我给卖了”
“哼还不放开我”
夏浔这才惊觉还握着她的手,忙依言松开,谢雨霏活动活动手腕,睨着他道:“谢员外虽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我知道,你的身份还是见不得光的,你若有半点不利于我的话,我就去官府告发你使用假路引,我可是不怕人家验证的。”
夏浔颔首道:“姑娘放心。”
谢雨霏冷哼一声道:“好,你发你的财,我赚我的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夏浔微笑道:“一言为定”
谢雨霏转身欲走,忽又站住身子,有些迟疑地扭头看向他:“你你真的猜出我担心什么”
夏浔深深地凝视着她,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心虚,怕的并不是谢员外,你骗的也并不是谢员外,而是”
谢雨霏在他眼底,清晰地看到了一抹同情和理解,偏偏是这善意的目光,深深地刺疼了她的心,她突然一扭头,尖叫道:“你不要说了”
说着快步走开了去。
转身的刹那,两颗晶莹的泪珠攸然滑落,没入白雪之中,悄悄无人得见。
夏浔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口气,转身走向小巷。
小巷中南飞飞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西门庆在一旁急得什么似的,围着她团团乱转,又从袖中摸出手帕递上去,再在怀中摸出一卷宝钞塞过去,飞飞姑娘不要,西门庆执意要给,两个人推推让让,夏浔拐进小巷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情景。
“咳,高兄”
夏浔一叫,西门庆赶紧把钱硬塞到南姑娘手中,转向夏浔,夏浔道:“没事了,咱们该走了。”
南飞飞抹抹眼泪,急急从夏浔身边走过,看着她走过,又看着西门庆走过来,夏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老兄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说吧,你又听说了什么凄惨的故事,让人骗走了多少钱呐”
“你当我傻呢。”
西门庆满脸的辛酸同情顿然不见,嘿嘿一笑,奸诈地道:“重点不在于你信不信,而在于她相信你信了。有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追女人的手段嘛,老弟,你还得跟我多学着点儿,哼,哼哼”
西门庆得意洋洋,昂首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