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轻轻一叹,幽幽地想:“你倒是好福气,姐姐我呢,他呀,此刻怕是正在青州风流快活,哪里还记得起我这个苦命的人来”
大生书铺坐落在济南比较繁华的一条大街上,大街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名色繁多。大生书铺旁边是一家茶坊,门口挂着水帘子,屋内支起泥炉子,专售梅子汤、和合汤、胡桃松子泡茶。
正对面是一家酒楼,很起派,立地三层,里面有百十个座儿,临街都是绿栏杆儿。酒楼里酒客不断,还有那粉头酒女,或油头粉面,或怀抱琵琶,侍酒唱曲、吹箫品笛,好不热闹。
当然,也有那技艺熟练的乐师,虽是满脸皱纹的老苍头儿,可那一支二胡拉得极是动听,一样生意兴隆。此外还有举着相面幡子,胡诌八咧骗个饭钱的,一天厮混下来,也能混个酒足饭饱。
大生书铺旁边的茶坊里新来了个伙计,伙计三十多了,据说还没娶媳妇,整天愣头愣脑的,没事就坐门前台阶上一坐,双手支着下巴愣愣地看街上走过去的大姑娘小媳妇,那眼神直勾勾的能追着人家看出老远。
这人没个眼力件儿,你不支使他不动弹,可你真要让他去干活,不管是劈柴烧水,挨桌的添茶添水,他倒也不会偷奸耍滑,掌柜的叫他阿呆,客人们便也跟着这么叫了。
对面酒楼里则新来了一个拉二胡的老苍头儿,满脸褶子,白发苍苍,一支二胡拉得悠扬顿锉,催人泪下,有那好这口儿的酒客常把他唤去,往那一坐,二郎腿一翘,吱吱呀呀一曲拉出来,听得人从心眼里往外酸。这老头儿没个名字,店里伙计就叫他老苍头儿,酒客们便也跟着这么叫了。
距济南一百多里地,有个县叫齐河县,如果偶尔有齐河县的老人逛到这儿,看到这老苍头儿和对面茶坊里的阿呆,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老头儿本是齐河县的捕头,他们家祖祖辈辈都在衙门里做公差,公差是贱役,地位比民要低,可是在老百姓面前他们一点都不贱。
老头儿叫雷慕才,从帮闲、捕快、班头儿,一直到顶替他老爹,成为齐河县的捕头儿,大明立国三十年,他当了二十八年的差,前年才因年迈退下来,回家养老去。齐河县里上上下下的衙役、公差,巡检、捕快几乎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雷捕头前年退下来后,接替他担任清河县捕头的是他的儿子雷好金。雷好金三十出头,正当壮年,父祖辈上历数朝当差缉凶捕盗的本领全都学到了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齐河县太爷任大人的得力臂助,坐镇齐河县,威名甚隆,当地的宵小之辈不敢为非作歹,外乡流窜作案的轻易也不敢去齐河县动手。
这位雷捕头,此刻正蹲在对面茶坊台阶上,盯着一位小娘子款款远去摇曳生姿的屁股流口水,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他们父子俩,是被提刑按察使衙门调来专门盯着王一元的公门高手,明里暗里,还有几个雷捕头得用的助手,扮做各色人等,把个王一元盯得好紧,估计也就王一元上茅房时放过几个屁,他们不知道,否则还真没什么举动瞒得过他们。
今天下雨了,酒楼客人不多,对面茶坊、书铺里的客人更少,老苍头翘着二郎腿坐在高楼上,临窗对着绿栏儿儿,咿咿呀呀胡潇湘夜雨,因为客人少,三楼没人,也没人去理会他。
对面的书铺儿打烊了,本来因为下雨客人就少,眼看着天又快黑了,何掌柜的好心,吩咐提前上了门板,大家回家歇着。王一元就住在铺子里,两个伙计走了,王一元和何掌柜拢了拢帐,等到何掌柜的也走了之后,他便把最后一扇门板也安上了,瞧那模样,是回屋歇了。
酒楼上边的胡琴声停了,老头儿倚着栏杆,似乎打起了瞌睡。酒楼歇业晚,要是晚间雨停了,酒客们还会上门的。这时候,那书铺的后门儿开了,一个人撑着把黄色的油纸伞,匆匆地走出了家门。
老头儿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顺手抄过胡琴,拉了几个颤音儿,随后又垫指做了几个滑音,揉弦、顿弓,断断续续,听在人耳中,只当这老头儿在调拭琴弦,明暗里他那些六扇门里的徒子徒孙心领神会,立即遵嘱分头行动起来。
王一元早就发现有人盯着他了,史大阳的盯人技术蹩脚的很,王一元又为人警醒,他发现史大阳在盯着他之后,一连几天不敢有什么动作,可也正因为有人盯着他,发觉官府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他必须得有所动作。
今天籍着下雨,他从门缝里观察了许久,发觉那史大阳一无所获,已经离开,这才拿了把伞,从后门出去了。
牛不野屠了李家满门,固然立了威,令得官府威望大挫,动摇的教众重又老实下来,却也跟他自己设置了障碍,他像一只老鼠似的在济南城里躲躲藏藏,想要逃出去却难如登天。牛不野一天天焦燥起来,理智渐秩,王一元怂恿他的那番话,开始在他心里占了上风。
今晚,就是他派人联络王一元主动见面,商讨造反大计的,也是他换了潜藏地点后,头一回告诉八方联络使凌破天之外的人。
第185章野牛俯首
一路上,王一元小心防范着,虽然看见史大阳离去了,还是防着会另外有人跟踪,可是雷老捕头那几个徒子徒孙盯人技巧相当高明,哪怕是明里盯着他的人,也是隔一段路换一个人,每一个盯梢的人看起来都是偶然出现的路人,而暗中盯梢的几个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最机警油滑的小偷儿,怕也逃不出他们的掌握。
王一元并非此道中人,一身武艺未必就能耳聪目明到如此地步,轻易可以认出混迹在人群中的跟蹑者,可王一元显然不这么想,他自很信。
他自作聪明地在街头闲逛了一阵,又跑去一家被服店磨蹭了一会儿时间,买了套褥子挟在肋下,从被服店后门儿离开,这才拐向他真正的目的地长春观。白莲教徒崇信无生老母,弥勒佛祖,算是佛家弟子,谁会想到他们会潜藏在道观之中呢。
这长春观,据说也曾经是长春子邱处机修真之所,至于是否穿凿附会就无从考究了,反正道观里的老庙祝说的有鼻子有眼。
在这长春观大殿后东北角,还有一处密室,叫丘子洞。说是密室,其实是天然形成的一个地下洞窟,到底有多深没有人知道,据说从这洞穴可以走出二十多里地,直接出济南城,甚至到达千佛山。
可是考察洞穴是很危险的事情,就算是现代,有那么多的先进设备,要考察一个地下洞穴都困难重重,在那个时代是否真的有人拿着火把绳索等简陋的设备,探索过这丘子洞,并得出直通城外的结论,恐怕值的商榷。
不过这洞穴幽深,却是真的。牛不野等人现在就藏在这儿,连他们也没搞清楚这洞穴到底多深,通向哪里。牛不野最初藏身的山果行,本来是最安全的所在,那里有三条秘密出口,可是他已经把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