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这些事是无法入罪的,开封是他的藩国,他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发展经济,本就是当时朱元璋赋予各位藩王在藩国内应尽的责任,想说他这是示恩于百姓,收买人心都不成。
萧千月这一次被罗克敌打发到孝陵守坟,好不容易求得罗克敌心软,让他随夏浔往开封来办差,既见夏浔沉默不语,他有心表现一番,便按捺不住,提示道:“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喜好、举动主要是身为一个王爷一般不会去做的事”
韩墨道:“哦,说到这个,倒是有一桩。”
萧千月精神一振,倾身道:“韩老,快说来听听。”
韩墨道:“这位周王好医术,这些年他不但自己学习医术,还聘请了李陌、刘醇等本地名医,编撰了保生余录、袖珍方普剂方等医书,刊行于世,据说,他现在又在准备编杜撰一本救荒本草。”
萧千月皱眉道:“救荒本草,那是什么东西”
韩墨解释道:“因为河南地处黄泛区,一旦黄河泛滥,就容易发生洪灾,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所以周王派人走访民间,记载各种各供食用的草木并绘画成图,还请了许多郎中,研究哪些草木可以解毒后食用”
夏浔沉声道:“如此作为,分明是一位爱民如子的贤王了,如何据之定罪。”
韩墨微笑起来:“只有不做事的人,才抓不到他的把柄,只要他做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总有漏洞可寻的,咱锦衣卫不就是替皇上做这件事的么百户大人不要着急,对周王的喜好、为人、做事都有个详尽的了解,咱们总能找到可以大做文章之处的。”
夏浔暗暗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要说周王做的这几件事,还真是与民大为有利的事,他的袖珍方因为用药有效,花费不高,一经问世,就被翻印十多次,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就大量引用了袖珍方和普济方中的方剂。至于他正在编撰的救荒本草后来成书之后也对民间百姓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再后来这本书传到日本,还受到了众多日本植物学家的推崇和学习。
不过,现在由于朱允炆首先拿他开当,他这本书的问世之期怕是要延后了。
此时楼下台上的舞蹈换成了杂剧,正在演窦娥冤咿咿呀呀地唱着,萧千月想了想,又问道:“还有什么情况,都一一说来,看看哪方面容易做文章。”
韩墨想了想,又道:“其他的,就没甚么了。”
萧千月道:“周王本人没有甚么,他的子女呢”
韩墨抚着胡须道:“周王的子女么,让我想想”
他掐着指头算计了一阵,说道:“周王有正妃冯氏,是宋国公冯胜之女,另有侧妃杨氏,周王现在生有嫡子两人,庶子五人,郡主十一人”
夏浔瞠目道:“这么多”
其实这还不算多,周王不但是一位贤王,更是一位闲王,闲着没事,尽生孩子玩了,此后几年他被侄子朱允炆贬为庶民,发配云南穷荒僻壤之地当人猿泰山,那么凄惨的环境,他也没忘了生孩子,以后几年陆陆续续又生了七个王子,当真是老当益壮。
韩墨笑道:“是啊,这位周王多子多孙,不过现在杨妃受宠,所以他的嫡子只有两个。这嫡长子叫朱有炖,全无一点世子样子,自取了个名号叫全阳道人,他老爹好医术,他好曲艺,倒是颇有乃父之风,老韩与他十分熟悉的,因为这位世子酷好戏曲、杂剧,经常会跑来我这院子里,同那些戏子舞伎研究曲艺。”
“周王这嫡次子叫朱有爋,性格与乃父、乃兄却大不相同”
韩墨目中微微露出厌恶之色,说道:“周王这位嫡次子,简直就是一个异类,真不知道以周王和周世子的为人,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儿子、这样一个兄弟,性情乖舛、为人嚣张,纠结一帮纨绔恶少,欺男霸女,简直就是开封城里的一害。”
萧千月目光亮了起来:“韩老,我们的差使,或许就可以着落在这位周王的两位嫡子身上。”
夏浔实在不想害了这么一位贤王,说道:“依韩老所言,这周王嫡次子确是一个恶少,可是以他凤子龙孙的身份,据此入罪恐怕还嫌不够,想攀他父亲一个养不教的罪名,恐怕更是,那可是大明亲王啊,非谋反大罪,如何治之”
萧千月嘿嘿一笑,阴阴地道:“百户大人倒底是个读书人出身,对我锦衣卫的手段还是不尽了然啊。谁说我要入周王次子之罪,籍此攀诬周王了”
夏浔一怔,愕然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韩墨眼珠微微一转,面上渐渐露出会心的笑意,萧千月黠笑道:“韩老明白了”
韩墨点头道:“懂了,不知两位打算从嫡世子下手,还是从嫡次子下手”
萧千月道:“这两个人,我们都想见见,周王既然无懈可击,就多了解一下这两位王子吧。”
韩墨笑道:“若是如此,倒也容易,眼前就有一位,你们可以见见。”
他往台上一指,指着那扮廉访使窦天章的老生道:“这一位,就是周王世子朱有炖了。”
此时台上正唱:“六月飞雪千古冤,血溅白绫三年旱,何时借得屠龙剑,斩尽不平天地宽”
北平,应寿寺,方丈禅房。
道衍和尚和朱棣对面而坐,中间一张炕桌,桌上一炉檀香,两旁各有一杯茶。雪白的墙上,只有一个大大的“禅”字,禅字最后一笔拖曳直下,几乎又占了一个大字的位置,笔直锋利,仿佛一柄倒悬的利剑。
朱棣还是一身麻衣孝服,本来是白色的孝服,满是灰尘,都快变成了土黄色。
他盘膝坐着,双手按膝,面色阴霾,久久不语,道衍也不着急,披着黑色的缁衣,静静地坐在对面,手里的佛珠一颗颗地慢慢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