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由此可以推断出明军的整体战略发生了重大变化,很显然,在北平遭受重挫之后,大概又被徐辉祖说教了一通,痛定思痛的李景隆不敢再那么狂妄了,他不敢再倚仗绝对的兵力优势,妄想在一场战役或者一个月、一个季度之内就结束战争,在德州修建十二卫城,这是做好了长期战争的准备。
夏浔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迅速送往北平去了,今天他想亲自去看看,了解一下卫城修建的进度,如果燕王能在十二卫城全部建成前对德州发动进攻,所承受的阻力显然不会那么大。
夏浔去的是鲍家庄,这里的防御工事已经初步成形了,一俟军事建筑全部建成,鲍家庄就得改叫鲍家城了。修筑十二卫城,调动了大量的驻军,不过为了尽快完工,还是征调了大量的役夫,有的人家甚至是全家来了工地,男的筑城、女的做饭、洗衣,正值冬季嘛,能在这儿混口吃的,比在家里待着强。
由于是大年三十,今天没有开工,半完工的工地周围,凌乱地扎着许多帐蓬,或者简陋的土坯房,那是民工们的住处。
夏浔在工地附近晃悠了一阵,发现城墙是土筑的,就地取土,前边挖出了深深的壕沟,挖出来的土便堆集在堤上筑成一道土墙,如此一来,防御的壕沟和城墙掩体就都有了,虽然这样的城墙禁不得风吹雨淋,可是至少在几年内是能够发挥军事作用的。
夏浔仔细观察着,了解着每一个细节,并在心里估算攻打这些卫城需要预先准备的器械和攻守难易,等到了解的差不多了,夏浔便想转身离去,这时候,一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似乎已经从侧面打量他许久了,见他转过身来,正面一看,不由又惊又喜地迎上来,叫道:“这位可是杨公子”
夏浔心里咯噔一下,他万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人认得他,夏浔骇然望去,看见那个男人,依稀也有些面熟,却一时叫不出名字来。那人见他有些发愣,不由拱手笑道:“恩公,不记得在下了么,在下姓唐,唐姚举,当初在蒲台县的时候”
“啊我记得了,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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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这才记起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他的娘子被淫棍仇秋雨夜中假借接生为由骗走,当时正好他和彭梓祺要去阳谷县,路见不平,救了他娘子回来。
夏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来,他是唐姚举的恩人,他知道像唐姚举这样的汉子义薄云天、知恩图报,国家朝廷在他这等小屁民眼里只是敬畏而已,纵然知道自己如今身份,也不会出卖恩人;再者,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终究有限,尤其是小县城的普通百姓,不可能知道他在南京城发生的那些事,从唐姚举的神情来看,显然也确实不知道。
夏浔这才换了轻松的笑容,拱手道:“原来是唐兄,记得了,记得了,唐兄怎么在这里”
唐姚举开怀笑道:“在下也正要问过恩公呢,怎么能在这里遇见恩公,快快快,风雪寒冷,且到房中歇息一下。”
“唐兄又客气了,莫要再叫恩公,让我挺不自在的,叫我一声老弟也就是了。”
夏浔说着,见他揖让的所在却是工地房中的一座土坯房,说起来土坯房在这些房舍中算是条件比较好的。夏浔与他向土坯房走去,随口问起缘由,这才知道唐姚举自上次出事以后,便不再东走西逛而是在蒲台附近定居下来做匠人,实际上是因为他已把自己的坛下弟子都并到了林羽七门下,无需自己亲自四处串连。而他的老母亲也因为媳妇被掳的事,担惊受怕,不久生了病,因为年岁大了,药石难救,已经过世很久了。
这一次朝廷征招役夫,唐姚举不放心妻子独守蒲台,便全家到了这里,他还需要在这里服役一个月左右,才能返回蒲台。夏浔则随便编了个借口,反正当时唐姚举是知道他虽有秀才身份,家里却以经商为主的,所以随口说是经商路过,便搪塞了过去。
推门进屋,只见房中凌乱,简陋异常,不过因为房间狭小,又正在烧火煮做饭食,大锅里热气腾腾,所以整个房间里倒是暖烘烘的丝毫不觉寒冷。唐家娘子闻听恩人来了,连忙迎上前来,先拜见了恩公,随即欢欢喜喜请他进去,因为唐家娘子负责着几十个服役民工的日常吃食供应,所以房中乱七八糟,没个下脚的地方,夏浔便在床头坐了。
房中其实是有些昏暗的,床上地上又是一片凌乱,夏浔仓促之间也没看清楚,直到在炕头坐了,才发现炕上那个小包袱其实是个襁褓,因为裹得严实,方才没有看清,夏浔吓了一跳,赶紧把屁股挪开一些,惊道:“这是”
唐姚举笑不拢嘴地道:“哦,这是我的女儿,刚刚出生不过三个月,再过几天就百天了。”
夏浔笑道:“原来唐大哥、唐大嫂有了孩子,哈哈,恭喜,恭喜。”
他这一笑,那炕上熟睡的小家伙被吵醒了,登时咧开小嘴,发出嘹亮的哭声表示抗议,唐家娘子忙把孩子抱起来哄劝一番,抱到外屋去喂奶。
因为小家伙刚才身上包的严实,头上又戴着虎头帽,只露出一张小脸,夏浔连男孩女孩都没看出来,便与唐姚举攀谈道:“唐大哥,这是生的一位公子还是千金呢,瞧他哭声这么有劲儿,该是一个小公子吧”
唐姚举笑着摆手道:“哪里,哪里,兄弟这可看走了眼,生得是个闺女,不过确实比那些小小子还要结实、精神,我昨天刚给她琢磨好了名字,叫赛儿,唐赛儿,哈哈,我唐家的闺女,一定比别人家的儿子还要出息。”
“唐赛儿”
夏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身子忽地往炕下出溜了一下,唐姚举赶紧扶住他,奇道:“兄弟,你怎么了”
夏浔道:“哦,没甚么,这炕头儿有点打滑。唐赛儿,唐赛儿”
唐姚举又笑起来:“这名字起的怎么样当然啦,哥哥取名字可比不上兄弟你,兄弟饱读诗书,哥哥我只是粗浅识得几个字罢了,难得在这里碰见了你,要不然帮你这小侄女儿取个好名字若不是兄弟仗义援手救了她的母亲,哪有她今日出生,你来给她取名,那是天经地义。”
夏浔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唐赛儿挺好,这名字挺好。呃,嫂子,让我看看小侄女儿成么”
唐家娘子刚给闺女喂完奶,抱到炕上解开襁褓正要换尿布,当娘的哪有不稀罕自己亲骨肉的,听见夏浔喜欢她的孩子,她也很是欢喜,忙把女儿抱起来,送到他的手上。
小家伙白白胖胖,圆圆的脸蛋,一双眼睛特别清澈,忽地到了陌生人手上,小家伙也不怕生哭叫,只是定定地看着夏浔,一副很严肃的模样。
唐姚举笑道:“咦,这丫头和杨兄弟很有缘呢,平时工地上的兄弟们谁想逗弄她,只是哭叫不止,偏偏兄弟你抱着她,她不作也不闹,这小家伙好象晓得你是她的大恩人一般,娘子呀,你看咱们闺女多懂事儿。”
“啧啧啧”
夏浔看着怀中的小宝贝儿,也是啧啧赞叹不已,不过他上一回在杭州已经抱过刚出生的于谦于少保了,这一次抱着唐赛儿,却还不至于惊讶得失手把孩子跌落。因为房中光线较弱,他架着小家伙的腋下,把她举在面前,惊奇得无以复加。
到了这个时代这么久了,他平时已经把自己完全当成了这个时代的人,也只有这种时候,骤然见到了只有他才知道的,未来定是很有名的大人物时,他才会意识到,自己本来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每逢佳节倍思亲,如今正逢恰节,他却身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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