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他们也接到了夏浔的请柬,朱能来了,徐景昌来了,丘福没有来。五军都督府一共三位国公,徐景昌毫无疑问是站在夏浔这边多一些的,别看他是五军都督府的人,可是在朱能、丘福两个百战沙场的北平系老将面前,他这个后生小子完全没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
而徐景昌酷肖乃父,情感重于理智,他也不在乎,懒得去巴结那两位本衙的老资历,他同夏浔比较谈得来,而且夏浔曾经冒死救过他的父亲,虽未成功,这份情,他得承。就只凭这,他就与夏浔亲近的多。再说,通过他的小姑姑,他也知道夏浔对当今皇上一家有过多少次救命之恩,这个人物受到的皇帝的信任,丝毫不比丘福、朱能为少,他倒不了,更不可能砸在自己身上。
而朱能赴宴,倒不是冲着夏浔的面子,朱能回京之后,已经知道了夏浔鞭死五军都督府经历郑小布,贬谪都督佥事谢光胜的事。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明白了,可是夏浔丝毫不留余地的手段,让他心中很不舒服,昔日燕王身边近臣之中,与夏浔交情最好的张玉,他和丘福都差一些,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昔日那集香火之情也就淡了。
不过,今日赴宴的是三位皇子他和张玉当初可是燕王府的左右护卫长。三位皇子赴宴,他不能不来。这也是朱能为人老成持重之道,与夏浔纵然有了矛盾,他也没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官场终究不是战场,要消灭一个人,不需要剑拔弩张,何况,他的不悦,只是让他对夏浔起了反感,倒不致因此就把夏浔当成对头。
而丘福则明显属于性如烈火的脾气,眼里根本不揉沙子。郑小布死不死不关他的事,谢光胜是不是到兰州餐风饮露也不关他的事,当初他到五军都督府匆匆点了个卯,就到地方上接收、整编军队去了,现在他都想不起来那姓谢的和姓郑的是个什么模样。
可他既然已经成为五军都督府的主事人,谁动他的人就是不给他面子,不给他面子,他也懒得给对方留面子,相比起朱能的老成,丘福选择了针锋相对,他就是要明确的告诉杨旭:你得罪我了
可惜,杨旭今天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点儿,不要说少了一个丘福,就算少了十个丘福,也没人注意到他,何况,今日的焦点,是三位皇子呢。
五军都督府里,丘福正召集本衙的几位都督议事。
都督陈暄本来也接到了夏浔的邀请,可惜还没出门,就被丘福派来的人给截住了,无奈,他只好派了一个家人,赶去向夏浔说明情况,然后随那五军都督府的校尉赶回来参加议事。今天特意把他找来,是因为陈暄是水师都督,又曾亲赴沿海防御偻寇,而丘福此番召人议事,就是为了对付倭寇。
丘福马上就六十岁了,比朱能还大了二十多岁,夏浔那个毛头小子当然更不可能放在他的眼里,这也是他尤其不能原谅夏浔冒犯的原因:太不尊重老人家了。夏浔的宴会他没放在心上,但是皇上说的话,他可是时时记在心头。他和朱能回京后,皇上曾单独召见,特意提到了水师的建设和打击偻寇的想法。今天他把陈暄这个了解水师和偻寇情形的都督找来,就是想策划一场针对偻寇的反击。
丘福高踞上座,对陈暄道:“皇上前日召见,曾提及沿海倭寇之猖獗。小小东瀛,弹丸之地,几个流寇,怎么会这般难对付哼,我看都是建文当朝,重文抑武惹下的祸端你对本都督说说你了解的情形,我打算对犯我海疆之倭寇,予以迎头痛击,消弥倭患,解圣上之忧。”
陈暄道:“大都督,倭寇的武力,远不及我大明水师,不过,我们要对付他们却很难,歼灭不易,防守也不易。”
“此话怎讲”
“大都督,前次辅国公奉旨招安双屿海盗时,下官也曾对辅国公提及此事,辅国公对下官言及的难处也深以为然。集沿海诸卫。”
丘福撇撇嘴,不屑地道:“杨旭,哼,杨旭根本不知兵一个毛头小子,懂得甚么老夫戎马一生,身经百战,不管是北元精骑还是数倍与己的朝廷大军,老夫都打败过,几个东瀛蛮夷,又算得了甚么”
孙暄一见他如此骄敌,赶紧提醒道:“大都督,这海战与陆战可是两码事儿,当初元人入主中原时,正是武勇最盛之畔,铁骑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可是两渡东征日本,都是败得落花流水,咱们。”
他话说到一半儿,看见丘福冷冷的目光,忍不住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丘福淡淡地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就不要说了。水战,本国公的确不曾打过,倭人么,也的确不曾打过交道。可是,打仗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儿,水战陆战,有何区别你只说说沿海情形就好”
陈暄道:“是,据下官了解,这些偻寇,多是日本内战的溃兵、失意的武士、破产的商人、失去土地的农民,生计无着,便结伙侵掠我边疆。下官说他们不是我水师正面之敌,是因为他们的船非常糟糕,他们的舰船最大的只能容纳三百人,小一些的一百多人,更小些的只有几十人。
那船大部分是用大木锯成方形联结而成,联结处不用铁钉,只用铁片,不用麻筋、桐油弥缝,而是用草来堵塞漏隙,费工费料,还不甚坚固,咱们水师的战舰如果追上去,只要一撞,就会散了架。而且他们的船帆和舵都非常简陋,只能驶顺风、不能戗风,遇有戗风或无风时,只能下帆使橹,所以大部分倭寇都是利用春汛和秋汛时进犯我沿海,
丘福不耐烦地道:“船只是用来载人行驶,不用说的那么详细,他们有些什么武器,惯于如何做战,你且说说”
陈暄一听心就凉了半截,丘大都督完全就是个水战的外行啊海上作战,最重要的就是船,倭寇的船还未了解详细,己方战舰还完全未了解,这就研究对方用些什么武器,有些什么战法了可大都督问起,陈暄无奈,也只好换了话题,说道:“偻寇弓硬矢利,近人而发,其性凶残,武技也很出色,较之我沿海官军,要胜上一筹。他们有些人只有刺枪挠钩,不过比较出色的武士都是用三把刀。”
“三把刀”
“是,一把长刀,劈砍起来十分凶猛,又配一把小刀,以便杂用,此外还佩一把利刃,分为两种,长约一尺的叫解手刀,长一尺有余的叫急拔刀,专为近身肉搏之用。”
丘福蹙眉道:“船只一碰就散,武器上也无甚特色,怎会容他们祸害至今”
陈暄木然道:“因为,他们的船拚不过就逃,大海茫茫,很难追及。他们通常是登岸做战的,以我浙东沿海为例,诸多海卫之中,仅有太仓、观海两个卫所有船,其他诸卫都是陆战的军士,只能据岸防守。可海岸漫长,防无可防,他们一旦登岸,那就是近身做战了。
偻人常以三五十人为一伙,每伙之间相距一两里地,鱼贯而行,形成绵延数十里的长蛇阵,不攻大城大阜,专挑没有城墙的村镇小县劫掠,不容易包围、不容易歼灭,我们兵力纵然占优,却不可能迅速集中到他们登岸的地方,他们一旦登岸,进入村镇,那种巷战的地方,我们的优势就难以发挥出来。
gu903();偶尔附近有我大股军队,对他们当真形成了威胁,他们还可以裹挟当地百姓,以老弱妇孺为肉盾,令我们进退两难,从而杀出重围,接着重新进行捉迷藏。而且,他们在当地有些内奸眼线,可以为他们带路,所以对乡间地形之熟悉,更甚于我们的卫所官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