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辅国公杨旭入狱以及入狱的理由还是迅速在朝野间流传开来,一时间,保杨旭的人全体哑声了。
就连丝毫不抱其他目的的内阁首辅解缙和已经决定一条道走到黑的御使黄真也哑口无言。如果罪名属实,谁还保得了杨旭万一他不只是走私、索贿,甚尔对双屿卫私通倭寇的事也有耳闻,恐怕杀头的罪过都有了,神仙也救不得他性命了。
这时,朱高煦一派扬眉吐气,五军都督府也重新抬起头来,都察院里,陈瑛派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陈御使又习惯性地加夜班了,他带着一班人废寝忘食地准备着整治杨旭的材料。而五军都督府也匆忙地做着准备,许浒、任聚鹰就要押解进京了,得准备审讯以及相关证据的搜集、整理。此前准备的人证、物证,有些甚么疏漏破绽,也正好趁此机会一一补全。
“被造反”的许浒、任聚鹰被押到京城了,各方面势力的注意力暂时又从杨旭身上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毕竟他们才是一切的根源,只不过,没有人认为他们能还能翻案了,大家所要等着,仅仅是一个确定的结果罢了。
“有什么事,非得见了朕才能说”
朱棣刚刚听到夏浔的要求时,气就不打一处手,愤然挥手道:“恃功自傲见了朕,要以几番救命之恩求俺赦免么公是公,私是私,他的功劳,俺已经以世袭国公的爵位还报了贪脏枉法,纵兵为匪,害俺万千百姓猪狗般被人屠戮,俺饶得了他,国法饶不了他”
朱棣指向陈瑛和纪纲:“你们,会同五军都督府,速速查明双屿卫通倭一案。”
杨旭既然关进诏狱,那就是皇帝要亲自过问的案子了,锦衣卫是有权越过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这三司独自司法的,所以朱棣又单独转向纪纲,吩咐道:“你那边,把杨旭的案子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朕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死,也要叫他死个心服口服”
“臣遵旨”
坤宁宫里,朱高炽和张氏带着儿子正来给母后问安。张氏带着儿子在大殿玩耍,而朱高炽则和母亲到了侧殿。
徐皇后严肃地道:“高炽,这时还想救杨旭,殊为不智。你知道,涉入过深的话,恐怕连你也要受到牵累。那杨旭自己已认了罪,我们还能说什么”
朱高炽道:“母后,双屿之事,还没有查个水落石出,而杨旭已然关进诏狱,而诏狱这种地方,儿臣担心,会出现屈打成招的事来。母后,杨旭曾数次救我全家性命,于父皇的千秋大业,更有莫大功劳。以儿臣想来,就算杨旭身居高位后有些骄横放纵,想来也不过是走私几船货物,谋些蝇头小利,纵容双屿卫官兵勾结倭寇,犯边掳掠的事是绝不可能的,咱一家都受过他活命之恩,法理不外乎人情,儿臣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徐皇后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仁厚是好事,不过再说,后宫不得干政,娘不便对你父皇开口啊,你父皇虽不会怪我,可是此例一破,贻害无穷”
朱高炽道:“母后,儿臣总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儿臣听说,陈瑛纪纲奉旨问话时,杨旭曾言自有苦衷,但是只能对父皇一人言明。而父皇正在气头上,只以为杨旭要挟恩救赦,故而坚持不见。母后,你也知道父皇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九牛不回。母后不宜干政,儿臣自然明白,那么,只劝父皇见见杨旭,全了故人之意,这个理由如何呢母后不必直接影响父皇的决定,只要给杨旭一个机会,如果他确有冤屈,必然向父皇申诉”
徐皇后沉吟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杨旭与我家有恩,娘亲如何不记得只是私恩再重,不没公法呀。也罢,娘就破例一回,劝劝你爹。”
朱高炽欣喜不已,连忙躬身一揖道:“儿臣谢过母后”
第486章下不为例
一处房间,只有一处袜糊着白纸的窗户,窗上贴着福字和窗花,过年的气氛还没有完全消去。
阳光正照在窗户上,透过窗纸再映进室内,光线柔和了许多。一张简陋的木床,床上放着被褥,床前不远有一张方桌,方桌上摆着一张棋盘,旁边还有猪头肉、卤豆府、炒黄豆等几样下酒的小菜,一边一只细瓷杯子,杯里盛着清澈的酒液。
桌子两边各坐了一人,右边那个是纪纲,他趴在棋盘上端详了半天,兴冲冲地拿起一枚小卒,推过了界河,喊道:“拱卒国公,我这一步可是暗伏杀机呀”
桌子对面,正是夏浔,夏浔微徵一笑,拈起马来后撤了一步,说道:“跳马”
“呀国公不吃我的卒子”
夏浔道:“忍得忍上忍,方成人上人。一枚小卒,何须计较”
“嗯”
纪纲听了疑心顿起,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哟嗬我明白了,国公是想双鬼拍门,然后给我来个铁门闩呀,哈哈,不上当、不上当,我才不上当”说罢舍了那小卒,支起了士。
这是诏狱里牢头儿住的地方,里边再怎么收拾,总有一股血腥气,所以,纪纲就把夏浔安排在这儿了,如果有人来提审或询问,再把夏浔请回牢房,平时就住这儿,纪纲有事没事的就跑来跟他下下棋,喝喝酒,消磨时间。
纪纲得意地喝了。酒,眼皮一撩,瞟着夏浔,指着棋盘道:“国公,这棋盘上的局势,对你可很不利啊国公如果还有什么杀手铜,该拿出来了”
夏浔摇摇头:“时辰未到”
纪纲目光一闪,脱口问道:“哦,那国公以为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机会呢”
夏浔点点棋盘,说道:“今日这盘棋走数这一步,你是大开大阖,弃守全攻之势啊”
“不错”
“我呢,则是寓守为攻,后发制人。这样的话,我就得从容部署,先把自己这边安排的风雨不露,等你的车马炮全都过了河,再一一绞杀”
纪纲微笑道:“呵呵,卑职既然已经知道了,国公就不怕卑职弃攻为守,全面回防么”
夏浔道:“棋已走到这一步,你还有退路么”
纪纲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苦笑道:“不错,陷得太深了,我这盘棋,现在只能像我这颗过河卒子,有进无退,杀个鱼死网破了。”
夏浔坐直了身子,逼视着纪纲,突然说道:“老纪,你到底是一面的”
纪纲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反问道:“国公何出此言”
夏浔摇摇头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山头一共只有两个,你不是这座山上的,自然就是另一座山上的。只不过,我此前是真没看出来,你会选择这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