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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欠考虑,老朽因为正要回乡看看,仓促之间也没细想,就跑来向东翁进谏了,既然东翁有此把握,那此议不提也罢”

常知府含笑点头:“那是自然,我常英林在湖州府是一方父母,可在国公爷眼里头,算个屁啊为了一个屁,他就肯跟我那妹婿翻脸成仇呵呵,夫子,钱粮财谷方面的事儿你明白,可这官场上的人情往来,你还得修行几年才成嗯你要回乡看看”

楼夫子含笑道:“是最近连日大雨,四处汪洋,老朽在这湖州城里自然无恙,却也不知自己家乡亲人遭灾没有,如今怎样,想着回去瞧瞧,省得惦记。”

常知府知道楼夫子的老家在苏州乡下,那儿也是受灾区,他要回去省亲,那也是人之常情,反正近来大雨倾盆,到处遭灾,所以衙门里非常清闲,没什么公务需要署理,便故作大方地道:“好,那夫子就回去看看吧,要是家乡亲人也遭了灾,就先领到这儿来,等水退了再安顿”

“谢东翁”

楼夫子起身,长揖一礼,退了出去。

楼夫子优哉游哉地回了自己住处,把房门一关,立即吩咐老婆孩子:“快着点,家里一应细软,都收拾停当了,咱们马上就走”

他那夫人吃惊地道:“相公,这么着急,去哪儿”

楼夫子谨慎地往外看看,一拉婆娘,闪到一边,小声道:“咱们老爷已经一头扎进钱眼儿,拔都拔不出来,咱们先回乡下看看风色,要是太平无事,咱再回来,要是,明白快点收拾”

当天下午,楼夫子一家只贴身系了细软金银,赶着一辆骡车,匆匆地离开了湖州城

第667章昏官图

夏浔一行人赶赴的第一站是苏州府,他们一过了常州,就不得不弃马登船,泛舟而下了,这里已经接近太湖水域,而太湖早就被天老爷给灌满了,大水漫延开来,整个太湖好象扩大了一倍的面积,夏浔、夏原吉他们乘坐的船并不小,装载着太子朱高燧和一部分金陵士绅捐赠的米粮的船吃水更深,在原本是陆地的水面上居然行驶自如。

船越往前去,触目所及,越是汪洋一片。一些被洪水淹没的大树,还剩下青翠的树顶,在混浊的洪水里轻轻摇摆着,还有一些房舍建筑,整个儿的被洪水淹没了,只在水面上露出一些屋檐顶瓦。这些还没有倒塌的房屋都是大户人家所建的屋舍,建筑质量很好,屋檐异状各异,极尽华丽堂皇,如今在水面若隐若现的,看在人眼中反而更显凄凉。

这是低洼地带,地势高的地方随着这几天的雨水减少,已经稍稍好了些,部分地区已经露出了泥泞的地面,可低洼地带就惨了,洪水太大,水一下子淹下来,冲垮了许多房屋建筑,泥沙俱下,把一些河道都给堵死了,水排不出去,这要光指着阳光蒸发,怕不要等到猴年马月么。

夏浔与夏原吉一行人一边乘船往前走,一边观察着水情,见此情景,料到河道大多被堵,积水排不出去,便商议着到了地方之后,在赈灾放粮的同时,就得赶紧组织人去疏滩河道,尽快把积水排入大江大河,再引入东海,否则水积愈久,地方受到的灾害越大。

夏浔和夏原吉等人站在船头,一边看着水患情况,一边研究着相应的对策,不知不觉间,船只便进入了积水更严重的地区,这里的地势原本最是低矮,水冲进来以后,没有顺畅的通道尽快渲泄到下游,许多杂物和尸体便都积存在这一水域了。

俯身望去,除了杂草、柴禾、枯树,还有桌子、椅子、凳子、锅盖等家什,那死猪死牛被水浸泡之后的尸体膨胀到了极大的体积,看着那泡得膨胀如球的牲畜尸体,真叫人担心它会“嘭”地一声爆炸开来,溅人一身秽物。

水中若只是牲畜的尸体也就罢了,可那浊流中翻翻滚滚的,还有许多人类的尸体,不时会出现一些男人、女人和小孩子的尸体,有的满身污浊,不到近处根本看不明白那是什么,眼看着那些百姓与牛羊牲蓄、家具杂物都浸泡在一起,其形其状,惨不忍睹,夏原吉,俞士吉等不曾见过死人死得如此凄惨的书生们不禁面白如纸,几欲作呕。

就连经历过战场厮杀,手下沾过人命的夏浔,看见这般情形都不忍卒睹,眼看诸位大人那苍白如纸的模样,夏浔感同身受,便很体贴地吩咐大家暂时休息,几位大人如蒙大赦,立即返身奔入了舱中,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夏浔心情沉重地又往水中瞟了一眼,恰好浊流一涌,翻上一具女尸来,看那乌黑的头发,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从衣着上看家境还挺不错,至于美丑就无法确定了,尸体被水浸泡到现在,其形其状,叫人看了只想做恶梦,绝对与美丑没有干系。

船队后面,一大片竹筏子正顺水而来,那是在金陵以及沿路征募来的闲汉,由他们组成打捞队,专门负责打捞人畜尸体,免得进一步恶化水源,同时也好让死者得以安息。只是那尸体不能入土为安的,回头都要火化,以免传播瘟疫。

这些尸体,后边的打捞队会处理的,夏浔黯然一叹,转身回了船舱。老喷久住辽东,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饶是他性犷而悍,杀人夺命眼都不眨,也受不了这样的场面,一见大人进舱了,他便捏着鼻子,也跟着溜进了船舱。

随船而行的还有许多官员和胥吏,夏浔、夏原吉等几位大人负责赈灾的全面指挥工作,具体的事宜当然得有人去做,地方官府许多衙门都变成了水晶宫,衙中官吏被水冲的不知去向了,所以他们还从京里各个衙门抽调了许多职卑年轻的小官小吏,以负责具体赈灾事务。

这些人也在船上观望着水中情形,只是船头位置站的是诸位大人,他们便自觉地让到了两边或者船尾位置。夏浔和夏原吉等人进舱之后,一些官吏看那惨状心中不舒服,一见大人们进了船舱,便也从善如流各自回去,有那神经坚韧些的,却还站在船舷边观望。

“这一片儿地方我本来极熟悉的,可这一眼望去,居然一点都不认识了”

站在船侧,兴奋地看着大劫之后地狱般惨况,大声发表感慨的是户部一位从八品的仓部主事,名叫华椋。华主事看着水中,突然指着一处地方急道:“嗳,李兄快看,快看那里,那里可是一位怀了孕的妇人哎呀呀,一尸两命,实在凄惨”

看他啧啧连声,不断摇头的样子,好象颇为忱惜,可是看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只有猎奇地兴奋。大船驶过,平缓的水流涌动起来,将那侧着身子半沉半浮的尸体推成了仰躺在水面上,膨胀的肚皮高高地挺着,华椋定睛一看,不禁泄气道:“噫原来是个男人,还是个胖男人,走眼了走眼了”

官员们平素纵然谈不上爱民如子,见此惨状也大多生起侧隐之心,偏是他指手划脚,高谈阔论,令人为之侧目。若有个高他两品三品的官员,此时呵斥他一番,也就叫他滚进舱里了事了。奈何这左右都是品级与他差不多的官儿,旁人纵然不满,也只冷冷睨他一眼,懒得与他生起纠葛,无端结仇。这华椋对旁人的目光浑然不觉,犹自东张西望。

忽然,他惊喜地叫了一声,一只手紧紧拉住旁边另一个官员的衣袖,身子半探出船舷,另一只手向前指去,对那同僚道:“李兄,你看到了么,你看那水面的塔尖,那是望湖塔,哈哈,我终于认出来了。当初,我奉部堂所命,到这一带稽查帐册户口,曾经登过此塔,是以记得十分清楚。没错,这就是望湖塔,啧啧啧,那塔虽只三层,却也不矮,如今竟只见塔尖,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