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音雅嫩,背诵得却朗朗上口,流利无比,苏博士好奇之下开门一看,却见院中站着一个少年,这少年自然就是于谦了。苏博士随口考较几句,于谦对答如流,苏博士顿时生起爱才之心,一问于谦身份,却是自己在国子监的一位同僚收的学生。
这样的好苗子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苏博士好生羡慕:转头再看看自己那三个精灵古怪、调皮捣蛋的女弟子,一个个都不像能成大器的模样,苏博士恨铁不成钢,把她们三个狠狠地数落了一阵,但凡犯了一点小、错,就罚她们背一段文章,把唐赛儿三人背得昏头昏脑。
三个丫头很机灵,且不说于谦有意向她们示威,在她们受到老师责罚训斥时那得意的表情,就算于谦掩饰的很好,她们也知道于谦这是故意奚落她们。本来,上次于谦被整,很仗义地没有告诉大人,几个丫头已经决心放过他,这一回双方又结下了仇。
思浔和思杨气不过,便撺掇唐赛儿再整他一回,于是唐赛儿又设计了一个机关,几个女娃娃研了一桶墨水,想办法吊上树去,然后又给他写了个小纸各,这回用了激将法,于谦自觉已经有了防备,哪肯向几个女孩子示弱,不想他小心翼翼地到了后宅,只顾防着脚下了,一脚踩中机关,一桶墨水却迎头泼来。
若只是一桶墨水的话,不过泼他一身墨,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思杨、思浔都是小孩子,到哪里去找合用的绳索她们用的不过是一各细缎带,那细缎带在吊那桶墨水时上树时,在粗糙的树干上磨磨蹭蹭的已经快磨烂了,那桶墨汁一翻,缎带断了,那桶竟也掉了下来。
这大木桶自重就有六七斤,往下倾倒时桶中还有小、半桶墨汁,总重量得有十好几斤,一下子砸在于谦的脑门上,把他当场砸晕过去,额头还出了血。
几个小丫头其实只是小骸子恶作剧而已,并不想真的伤了他,一见那大桶正砸在他头上,直接把人砸倒在地,几个小丫头都傻眼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最后推了思祺上去察看动静。
思祺小丫头傻大胆儿,凑上去看一看,再摸一摸,便大叫起来:“死了死了于谦给砸死了”
“什么”
思杨、思浔和唐赛儿一听也傻了眼,赶紧跑过去看。于谦其实只是被砸得闭了气而已,可这几个小丫头哪懂得验人死活,再说于谦一头一脸的墨水,比黑人还黑,哪还看得出他有气没气。思雨和思祺一看于谦不省人事的样子,先就慌了起来,也跟着咋唬说人被砸死了,唐赛儿和思浔、思杨一听就害了怕。
那吊水桶上树的正是思浔,把她吓得直抹眼泪儿,嘤嘤啼哭不止,思杨一见连忙安慰妹子:“妹妹别怕,若是爹爹怪罪下来,只说是姐姐做的就好了。”
思浔号啕道:“我不说,爹爹会打死姐姐的,哇,唐赛儿一听小脸吓得惨白,知道这回真是闯了塌天大祸了,思杨是国公爷的亲生女儿,要是犯了这样的错,国公爷连自己的女儿都会打死,那又岂能轻饶了自己
悔不该卖弄本事,听了她们撺掇,可这把戏本来绝不会有危险的呀,怎么就
然而这时候再如何懊悔都没用了,唐赛儿眼泪吧碴地道:“思扬、思浔,你们别哭了,这法子是我想的,你们你们都推到我身上好了。”
思祺不舍地拉住她,哭哭啼啼地道:“赛儿姐姐,我看戏文上说,杀人偿命,你把事儿揽下来,也要杀头的呀”
唐赛儿心里也怕到了极点,见她哭的伤心,却揽住她,安慰她道:“不怕不怕,小祺别哭,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大姐,那有了事儿,大姐就得扛起来”
她擦擦眼泪,又看看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小黑人,对思杨、思浔道:“别哭了,你们记住,这事儿,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千万不要说漏了,思雨、思祺里所到没有”
“嗯”两个小丫头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思杨心里又怕又乱,既不舍得叫唐赛儿一肩承担,又实在怕极了爹娘的责罚,忍不住掉泪道:“赛儿姐姐,那你怎么办呢”
“我我走”
唐赛儿咬牙道:“我若死了,娘亲一定会伤心的,我走姐姐一身本事,还怕找不到一各活路么只时我娘还在这里,姐姐要是逃了,还要劳烦你们帮我照顾娘亲”
四个丫头一起重重地点头,一向文静少语的思雨这时也六神无主了,眼泪汪汪地问:“赛儿姐姐,你还会回来么”
唐赛儿勉强一笑,说道:“会的,等过几年这事儿揭过去了,姐姐就回来。我我走了”
唐赛儿抹一把眼泪,转身飞奔而去,思祺不知所措地道:“大姐,咱们怎么办呀”
就在这时,二愣子远远地喊道:“小姐,几位小姐,快点儿到前院去,送老爷离开啦”
思杨一听,顿时省起今儿爹爹是要离开南京去西域公干的,便擦擦眼泪,急急吩咐几个妹妹道:“快点,都别哭了,把眼泪擦擦,莫叫爹爹看出来,等爹爹走了,咱们一块儿去求大娘,大娘心软,只要她点了头,就能保住咱们了。”
思祺怯怯地道:“大姐,大娘护得住咱们吗”
思浔道:“大娘是皇后娘娘的妹子,只要大娘点头就一定行的,那样赛儿姐姐就不用替咱们背了罪名,逃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了。”
思浔这样一说,两个年纪小的登时就信了,远处二愣子又在呼喊,几个丫头心中稍宽,便擦擦眼泪,奔着前院儿去了。
前院里,夏浔同茗儿、苏颖等妻妾们正站在一堆依依告别,刘玉珏、陈东、叶安等几个要随他一同往西域去的亲信远远站在大门口儿,给夏浔一家人留出空间。
庭院中备着辆大车,车前站着后院上房的那些丫头们,能在上房侍候的丫头,都是容颜殊丽、身姿窈窕的姑娘,其中有些本是大户人家小姐,因为家主犯了案子被贬作官奴的,更是知书达理,气质不俗。不过其中也有本就是丫环出身的,那便心直口快,什么话儿都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