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751(2 / 2)

夏浔微笑不语。

纪纲轻轻一叹道:“皇上虽然确立了太子之位的归属,但是皇上还健在,就不可能允许一班朝臣依附在太子身边,而把皇帝和朝廷放在后面,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皇帝还在,身为大臣却已投效太子门下,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皇上在剪除汉王羽翼之前,先利用他们,剪除了太子的羽翼。”

纪纲的声音渐渐悲凉起来:“只是,太子毕竟是皇上立下的储君,皇上不能容忍他还健在,百官便效忠于太子,却也不想把心向太子的官员打杀干净,弄到太子登基后无人可用。所以,他关了一批,贬了一批,又把你我这样的人流放一批,剩下那些朝臣,以皇上的手腕,只消一年半载,就足以整肃干净,确保令出一门了”

夏浔微笑道:“何不换一个角度想一想,我们在朝中的作用,难度比那些大学士们还高不关不贬,只是逐你我离京,何尝不是对你我的一种保护”

纪纲嘿嘿地笑了两声,对此不予置评,只道道:“皇上先利用汉王一党肃清太子私党,确保时下政令皇权系出天子;再反手把得意忘形之下暴露出来的汉王一党打杀干净,确保将来太子登基,朝堂上没有汉王一党觊觎大位;又利用太齤子党、汉王党相争之机,削弱朝中反对迁都的百官力量,确保迁都之议顺利通过,一石三鸟,高明之极”

夏浔莞尔,轻轻摇头道:“我当纪兄真个看清楚了,原来还是漏算了一项,呵呵,不是一石三鸟而是一石四鸟”

“一石四鸟”

纪纲诧然望向夏浔,说道:“我反复思量,也只猜出皇上三个目的,居然还有第四个原因纪某愿闻其详”

夏浔悠然道:“还有文官党太齤子党也好、汉王党也罢,都是临时党,而文官党却不然,或因同乡、或因同年、或因同出一所书院,它或者会以种种名称出现,但是总的说来,就是文官党。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们结党,便会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裹挟士林,控制天子。

文官的力量,如水滴石穿,看似柔弱,强不可敌,连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不能不忌惮三分,甚至妥协让步。所以皇上登基时,才对建文旧臣百般容忍、拉拢;所以皇帝立太子时,才不得不遵从文官意志;所以皇上想迁都时,才不得不费尽心思,用些手段以达目的。

眼下的文官党,主要是江西士人,朝士半江西,翰林多吉水,以皇上的强势性格,安能容忍乡党嚣张、左右皇帝所以籍由汉王党和太齤子党之争,趁机打压,以防乡党势力尾大不掉自皇帝登基,清洗建文旧党,树立靖难功臣势力以来,这是对庙堂势力进行的第二次大规模洗牌不同之处只是上一次是破旧迎新,容易一些,这一更形复杂”

纪纲蹙眉一想,急急思索那些被关押、问罪的官员籍贯,除了他们分属汉王和太子两个阵营之外,受到渐重处罚或较长刑期的,果然大部分都是江西籍的文官,只是因为朝中本来就以江西籍官员居多,这一点竟然被他忽略了。

纪纲讶叹一声,忽又疑道:“朝廷取士,系于科举,只要有科举,这诞生文官士林党的土壤就始终存在。打掉了江西党,安知将来不会再出现江东党、江南党、江北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皇上不除其根源,终难彻底根除这一弊端。”

夏浔淡淡地道:“可这春风,一年也就一次,在这一年里,烧了也就烧了。朝廷取士,是没有比科举更合理的办法的,这也是吸纳天下士人之心的最好办法,总不能因噎废食,废除科举吧。所以科举废除不得。不过科举三年一考,就算是考中了,要结成一党,最快也得一二十年功夫。

野火烧不尽,那就野火年年烧呗。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成祸患,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不忍。当士党势力之大将要危及皇权时,那么在当今皇帝当朝时,就是当今皇上去与之斗,未来的天子当朝时,就得由未来的皇帝去解决了,那一代代的太子从小教授其为君之道,难道是当摆设用的么”

夏浔徐徐地道:“何况,皇上也不是一味打压,全未想办法去制衡。皇帝重用勋戚武将,将建文提擢的文官品秩压回二品,这都是防范文官一家独大的手段。还有一点,就是重用宦官。太祖设都察院、锦衣卫,六科给事中、各省提刑按察使司纠察官吏,可惜,这些都叫皇帝秩望了。

这里只有你我,说出话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不妨直言,这些衙门,最终为谁所用了呵呵,所以,当今皇帝便又选中了一支力量,一个新的监察机构,那就是宦官出使、专征、监军、分镇、刺隐,他们在朝堂上已经越来越活跃了。可是,经由皇帝巧妙的设置,无论如何,宦官力量的存在都只能依附于皇帝,他们只能是作为皇帝制衡文官的一枚棋子而存在,他们或能风光于一时,却永远也无法像汉朝、唐朝的宦官那样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纪纲听着,不由对皇帝的心机暗自凛凛,他怅望远方,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迷惘,过了半晌,忽尔转头看向夏浔:“你我的路,该怎么走”

夏浔凝视他一阵,忽然低下头,指指自己脚上的皮靴,问道:“纪兄,可知这皮靴始于何时”

纪纲一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脚下的鞋子,只好摇头道:“不知”

夏浔道:“相传,上古时候,那时的人茹毛饮血,生活简陋,就算是部落的首领,一国的王也不例外。有一位王出巡的时候,因为赤着双足,所以被路上的石子扎破了脚,这位王非常愤怒,就下令把所有的路都铺上动物的皮子。

可是,就算把他的王国中所有的皮子都拿出来,也不可能铺满他所有要走的路,于是,有一个聪明的大臣就向他的王建议说:大王,您既然不能把路都铺上皮子,那何不就用两张皮子裹住您的脚呢这样,不管您走到哪儿,效果不是一样的吗他们的王如梦初醒,后来,就有了皮靴”

纪纲并不蠢,自然明白夏浔话中之意,他站在那儿,凝视着远方,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好一番挣扎,过了许久,他才沉声问道:“那么,国公您为自己选好了鞋子么”

夏浔笑而不语。

纪纲哈地一声笑,说道:“国公当朝一品公爵,自然可以从容地为自己选一双舒适的靴子,可纪纲不成,纪纲没有自己的靴子,只能往路上铺皮子我的路铺不满,那就只好抢别人路上的皮子铺到我的路上来,让别人无路可走”

夏浔淡淡地道:“人生尽是福,惟人不知足不知足又放不下,所以苦中更苦”

纪纲不服地踏前一步,傲然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人生在世须尽欢。纪某自得其乐,不觉其苦,自己的路,自己走我绝不后悔”

夏浔赶紧抓住他手臂道:“纪兄止步,千万留神,再往前走就掉下去了”

第959章分道未扬镳

夏浔和纪纲在清江浦逗留了两日便继续北行,渡河登岸,踏足地面,那厢下人们往下搬运着车马,纪纲便来到夏浔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