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摆。黄莺婉转鸣唱,因为
树荫浓密,只闻声,不见影。
霍光好像赏景赏得入了神,近半个时辰都一言不发,也一动未动。
霍禹和霍山频频给霍成君使眼色,霍成君却视而不见,也看着窗外发呆。
霍光终于将视线收回,目光淡淡从屋内几人面上扫过:“成君,陪爹去外
面走走,你们三个,平日里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们若敢不经我许可做什么
事,我绝不姑息容情。”
霍禹愣愣,着急地叫:“爹”
霍光盯向他,他立即闭嘴,随着两个弟弟退出了屋子。
霍成君搀着霍光胳膊,慢步朝湖边走去。湖风清凉,将盛夏的炎热吹走了
许多。
霍光笑说:“此湖是这个宅子最早开凿的一个湖。”
成君微笑:“女儿知道,这个宅子,伯伯曾住过的,书房这一带是伯伯的旧
宅,其余屋舍是父亲后来才慢慢加建的。”霍成君四处打量了一圈,“伯伯十八
岁就封侯,其后又位居大司马,这个宅子和伯伯的身份实在不配。”
霍光笑道:“太阳还需要借助他物的光辉吗你若见过你伯伯,就会明白,
他要的,只是个家。”霍光虽在笑,可眼中却别有情绪。
伯伯的死不管在史册记述,还是长安城的传闻中,都有很多疑点,和伯伯
有关的话题也一直是家中的禁忌,霍成君不敢再提。
父女俩沿着湖边逛了一圈,随意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休息。
一对野鸭缩躲在石块角落里打瞌睡,看到他们也不害怕,反以为有吃的,
围着霍成君绕圈子,霍成君用手相戏。
霍光看着霍成君:“成君,你有想嫁的人吗”
霍成君的手僵住,野鸭游近,去叼她的手,霍成君手上一疼,突然挥手,用
力打在了野鸭身上,两只野鸭“嘎嘎”几声惨叫,快速逃走。
“女儿说过愿意进宫。”
霍光叹息:“这条路,不能回头,你真想好了你若想嫁别人,爹会给你备
好嫁妆,让你风光大嫁。”
霍成君淡淡说:“女儿想好了,与其嫁个一般人,不如嫁天下第一人。”
霍光道:“这件事情一再耽搁,先被小妹的病耽误。没想到这丫头因病得
福,一场病倒让皇上动了心。皇上和皇后圆房未久,我也不好立即送你进宫,
只能再等等。现在想来,倒是好事一件。”
“爹,皇上的病”
“不知道,这是老天爷的权力。若皇上病好,计划如旧;若不能现在只
能步步谨慎。”
霍成君点头。
霍光突然问:“刘贺和刘询,你看哪个更好”,
霍成君一怔后才明白父亲话后的意思。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虽非寻常
女子,却还是有了羞意,扭转了身子,低头望着水面。
霍光道:“刘贺看着荒唐,刘询看着豪爽,这两人我都有点看不透。不管选
谁,都各有利弊。”
霍成君脑中闪过刘贺的急色和无礼相,心里一阵厌烦,又回忆起上元节
时的情景。
刘询为她猜谜,送她灯笼,那盏“嫦娥奔月”灯还挂在自己闺房中。
他带她去吃小馄饨,韭菜饼。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好似他的家,他带着她在小巷子里左转右绕,很多店
铺的老板都会和他笑打招呼,不起眼的小店里,藏着她从未品尝过的美食,她
第一次发觉,自己竟好像从未在长安城真正生活过。
杂耍艺人,见了他,会特意叫住他们,单为她表演一段节目,分文不收。
横着走路的街霸、地痞,却是一见他,刹那就跑个没影儿。
他送她回府时,她左手拎着灯笼,右手提着一大包根本不知道叫什么名
字的零食和小玩意儿,她这才知道,原来长了那么大,自己竞从未真正过过上
元佳节。
霍成君怔怔出神。
霍光望着湖面,默默思索,好似自言自语地说:“若从经历看人,刘询此人
只怕心志坚忍,不易控制,刘贺却是富贵王爷,没经历过什么磨难,荒唐之名,
举国皆知不过,刘贺的正室是前大鸿胪的女儿,刘询的正室是罪夫之女。”
大鸿胪乃正一品,九卿之一,刘贺的这门婚事又是先帝亲指,王妃已生有
一子,王氏家族还有不少人在朝中为官。想要绕过刘贺的正室立女儿为皇后,
只怕十分难。刘询却不同,朝中无外戚,他即使有些能耐,也孤掌难鸣。
霍光笑说:“这两人对我而言,各有利弊。刘贺、刘询,你选一个,毕竟是你
的一生,你又是爹最疼的孩子。”
霍光嘴里虽然如此说,可心里却完全是另外一个决定。他最期望听到的
答案是,霍成君对两人根本没有偏倚,否则不管她选择谁,他都会挑另一个。
霍成君如梦初醒,愣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回答道:“我的姓
氏是霍,我绝不想给别的女人下跪,既然决定入宫,我就要做皇后。谁能让
我做皇后,我选谁。”
霍光微笑着点头,心中却不无失望,成君的言语中已经透露了她的喜厌。
他望着湖面,慢慢地说:“你要记住,从你进宫起,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根本不重
要,他的名字只有两个字:皇帝。他不是你的夫君,更不会是你的依靠,甚至还
会是你的敌人,你的依靠只有霍氏和你将来的孩子。”
霍成君默默点了点头。
霍光长嘘了口气:“这些话不要告诉你哥哥们。”
“女儿明白。”霍成君望着湖对面。岸上柳树婀娜,水中倒影摇曳,究竟是风
动,树动,才影动,还是风动,水动,才影动她眼中有悲伤,有恨意,还有迷茫。
父女俩在湖边坐了会后,霍光说还有事要办,命下人备马车出府。
霍成君回自己住处。
刚进门,小青就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身旁,递给她一方绢帛:“小姐,奴婢本
来不敢收的,可他说小姐一定会看,奴婢怕耽误了小姐的事,所以就还是收
了。奴婢若收错了,请小姐责罚,下次绝不再犯。”
霍成君打开绢帕,默默读完,握着帕子,望着窗棂上挂着的一盏八角宫灯
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