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秀英正在也在书楼上,她看了很久的书,忽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便起身离了书案,顺手拿过案上花瓶上插的一支新鲜桃花,随后走到后窗旁,打开窗子,想看看窗外风光。
陆修言刚好经过那书楼下面,忽听头顶上方“呀”的一声响,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去。
却见一年轻女子站在窗前,手拈一支桃花,轻轻地倚着窗边,只见她髻挽巫云,薄施粉黛,面容迎着那淡淡的春阳,旁边桃花相映,便觉得那粉白的面庞分外娇艳动人起来。
李秀英正呆呆地看着那莲花江上的景象,听得楼下一声轻咳,不觉垂眸看下去,恰与陆修言打了个照面,李秀英不由惊了一跳,手一松,桃花枝不由掉了下去。
陆修言恰好接住花枝,然后又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李秀英是一个深闺少女,平日里几乎没怎么见过陌生男人,更别说如此英俊非凡,贵气逼人的男人,她的心不由扑通扑通狂跳了好几下,随后脸一红,慌里慌张地缩进了窗内,又关上了窗门。
陆修言看着紧闭的窗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桃花枝,内心不禁升起一股怅然若失之感,只是不到片刻,他便想到这书楼乃是他好友李文恒家中的书楼。
陆修言今日要见的这位好友正是李文恒,他觉得那女子的长相与李子恒有几分相似,不由猜测那女子正是李文恒的胞妹李秀英。
陆修言虽与李文恒交好,也去过李府多次,但从未见过李秀英,她是位守礼的大家闺秀,平日里都待在闺楼之中,出了去书楼看书之外,很少下楼。
陆修言内心觉得有些可惜,只因他先前便听李文恒说过,他的胞妹已经许给人家,先前李文恒打趣过他,若说是他胞妹未许人,便要他上门提亲,当时陆修言只当玩笑话,根本没在意,如今想起当初的戏言,内心却心生些许遗憾。
陆修言一路想着李秀英进了李府,与李文恒相见,李文恒领着他到花园赏花饮酒,却不想刚好与从书楼里出来的李秀英迎面撞上,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惊,陆修言目光痴痴地看着她,李秀英则羞答答地躲开来。
之前的惊鸿一瞥只是让陆修言感到有些遗憾,此刻再次撞见却让陆修言觉得,这是缘分使然,自此将她放在心上,梦里梦外脑海里总是浮现起她的身影。
李秀英读了很多书,其中也有才子佳人的话本,今日遇到陆修言之后,李秀英只觉得那些话本里的男主角都有了清晰的容貌,这一夜,她心如小鹿乱撞,竟一宿不曾睡好。
没过多久,陆修言又到李府做客,陆修言想到李秀英待过的书楼,便请李文恒带他去看看,李文恒心思粗糙,没想过让人去问问自家妹子有没有去书楼,便带着陆修言去了书楼。当时李秀英也在书楼上,丫鬟被她叫回去取东西,听闻外头哥哥与男人说话,李秀英一着急只能躲了起来。
李文恒带着陆修言进到书楼,李秀英躲在书架后头,借着间隙看到来人竟是陆修言,内心不觉又惊又喜,却又不敢声响。更巧的是,陈氏刚好派人过来,让李文恒去她那边一趟,李文恒只能让陆修言稍待片刻,自己则下了书楼。
陆修言原本打算找书来看,却不想看到书架后面的李秀英,两人四目相对,只觉得彼此间皆有情,陆修言便借着这独处时光,向李秀英表明情意,李秀英对他早已情愫暗生,见他对自己表白,内心十分惊喜,又想到那才子佳人的话本,便出题来考他的诗才,却一点都没难倒陆修言,李秀英爱慕他多才,自此之后,两人便一直偷偷来往,有时候是递情信,有时候是在书房偷偷相会,李秀英偷偷叫人做了一用绳子和木板制作成的爬梯,每当陆修言夜里来时,便在墙上垂下梯子让他爬进来,两人便偷偷在书楼里幽会,两人一开始还能守礼,但久而久之两人情浓如火,便情不自禁偷尝了禁果,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再后来,李秀英的婚事将近,两人乐极生悲,每每见面乐少苦多,陆修言来次数越来越少,后面更是不来了,李秀英便认为陆修言欺骗了她,玩弄她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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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阳城外一乡郊野店中,江宴穿着剑啸阁尊主的服饰,戴着面具,双腿交叠坐在一半旧的竹椅上,惬意地喝着粗糙的茶,这野店的茶比不上他平日里喝的茶,尝起来又苦又涩,但江宴的神情却像是品尝琼液一般。
另一间房内,李秀英卧在床上,面色惨白,病恹恹的模样,与陆修言跑出来之后,她心上一直惶恐不定,她本是纤纤弱质,没受过长途跋涉兼惶惶终日的苦楚,前面的病才有好转,此刻却又加重起来,李秀英婢女忙着给她熬药,陆修言在房中陪着她。
为了避免被人窥破形迹和方便出行,李秀英和她的丫鬟还特地换了男装,不仔细看的话倒是雌雄莫辨,他们出来时带了很多金银珠宝,原本可以住好一点的店,但李秀英身体突然不适,没办法,只能就近选了这处破旧的野店。
李秀英想从床上起来,陆修言便将她扶坐起,又拿枕头给她靠着,李秀英依偎在陆修言的怀中,泫然欲泣:“我这怕是不行了,这样也好,生做你的人,死也当你的鬼。”
陆修言见她面色憔悴,内心不由心生怜惜,眼眶一红,一边替她抚泪,一边说道,“你莫要胡思乱想,你只是偶感风寒,等吃一贴药下去之后便好了。”
李秀英抬起眸看他,两人默默对视着,李秀英道:“我在家等了你很久,一直等不到你来,我本以为你抛下了我。我知晓你的难处,你家风严谨,而我已经许过人,我们不可能再做夫妻,可我的身心已经交付给你,我没办法再嫁给别人。”
陆修言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安抚:“我以后都不会抛下你,不论如何,你以后千万不可再做傻事。”陆修言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可从江宴那处听闻李秀英为他自杀过的事后,他便坚定了与她生死与共的信念。
李秀英依偎在他的怀中,这一刻什么都不想去想。
正当两人相互依偎温存之际,门突然碰地一声被人撞开,几个蒙面大汉还有从外头闯进来,将两人吓了一大跳,陆修言不由将李秀英护在身后,李秀英浑身瑟瑟发抖地躲在陆修言身后。
“光天化日,你们想做什么?”陆修言怒斥道。
那几名蒙面大汉也不理会两人,领头的人抬起手一摆,其余人瞬间开始在房中胡乱翻起来,将陆修言他们带来的钱财瞬间搜刮一空,就连陆修言身上财物也被夺了去,其中一个身材瘦弱的蒙面汉子不由分说地按住李秀英,从她身上也夺走了值钱之物,陆修言本来想冲过来保护李秀英,却被另几名大汉拦住。
李秀英被一男人如此轻薄,又怕又羞,恨不得立刻死去,却听闻那人压着声说了句:“把手镯也脱下来。”
李秀英听出那是女声,到底放心些许,连忙主动将手镯脱下来主动交到她手中。
几人搜刮完他们的全部钱财,便放过了他们,临走前,那瘦削的‘男人’从怀中透出一串铜板,扔在地上,“看你们可怜,便留点钱给你们当路费吧。”
言罢与其余人纷纷离开房间,出了门口还不忘帮他们掩上门,出来时碰到躲在桌底下的店伙计,又恶狠狠地威胁了句:“敢去报官,要你们的狗命。”
几人回到另一房间中,见到仍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江宴,才除去脸上的黑纱,正是组织里的成员们,那瘦削‘男人’则是由柯无忧乔装改扮,柯无忧将收刮来的钱财丢在桌上,要私奔这钱财之物最是重要,没了钱财他们哪都去不了。
虽说是为了逼迫陆修言无路可走,好让他带着李秀英回去,但看到李秀英吓得面色惨白,柯无忧还是有些愧疚。
其余几人也将那些钱财放在桌面上,大个子不由笑问道:“尊主平日里都不爱管这些小事,这次怎么亲自策划此事?”
江宴放下茶盏,站起身,伸手翻了那些财物,随口回答:“要给心上人买礼物,钱不够。”
几人闻言除了柯无忧,皆暧昧地看向江宴,“尊主,改日把尊主夫人带过来,让我们也见一见?”
“她有些害羞腼腆,你们个个凶神恶煞,会把她吓哭的。”江宴笑道,一边说一边拿起两锭金子。
说得还挺像回事,柯无忧暗暗撇了撇嘴。
“怕是尊主太爱夫人,不舍得让她出来给旁的男人看到吧。”另一人打趣道,江宴虽是他们的领袖,但这些人都是江湖人,不拘小节,与江宴说话向来没有任何顾忌。
江宴但笑不语。将两锭金子收入囊中,便道:“其余这些你们拿去分吧。”
一成员道:“尊主既然要给夫人送礼,便再拿多一些吧。”
江宴笑道:“不必了,你们不是还要拿一部分去救助穷苦百姓么?我拿的足够了。”
几人便不再推辞,拿去分了,对他们而言,带着千金小姐私奔这种事十分缺德,那他们身上带的钱便是不干净的钱财,他们拿之无愧。
次日,午时过后,温庭姝刚吃完补药,便得到了李秀英回府的消息,温庭姝心中的大石终于放心,知晓这是江宴的功劳,内心不由对他又多了几分钦佩。温庭姝如今没什么事可做,又着实放心不想李秀英,便让秋月去备轿,随后前往李府。
去了李府,先见了陈氏,从陈氏那里得知李秀英是昨夜归来的,而且这会儿身子很虚弱,陈氏还未查到奸夫是谁,见自己女儿病恹恹的,又一昧的哭,她一时也不敢问,陈氏想请温庭姝把上次给李秀英看病的女大夫请过来,温庭姝答应下来,才与陈氏一同去李秀英的闺楼。
领着温庭姝上到闺楼,陈氏眼角含泪:“温小姐,请你帮劝解一下秀英,先把身子养好再说。”陈氏虽然生气,但是见自家女儿这番憔悴可怜的模样,也不敢过分指责她,怕她想不开。
待温庭姝答应后,她说了感谢的话语,随后嘴里嘀咕了句“作孽”,便愁眉苦脸地下了楼。
温庭姝进了李秀英的内房,见李秀英躺在床上,丫鬟上前掀开帐子,李秀英看着温庭姝,眼泪止不住留下来,面上既有悲苦也又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