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名单上的那些朝臣,连李弗襄都未必能认全,更何况她。
听人论政,如同听天书。
李弗襄问:“都是温亲王的同党?”
皇帝一笑:“他倒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同党或许有几个,但这里头,估计多半是曾经暗地里给他行过方便的。”
然而这已经犯了皇帝的忌讳了。
“朕的同胞兄弟一共五个。”皇帝怅然提及往事,说:“朕,其实并不是最适合当皇帝的那个,论治世之才,不及大哥,论律己之德,不及三弟,论杀伐决断,不及四弟……四弟,也就是已经被朕处决的温亲王。但是父皇去的实在太突然了,突然到——我们兄弟几个还是一团和气,皇权倾轧下的温情还未来得及完全粉碎,朕就匆忙登基了。”
皇上其余的几个兄弟,不是不想争,而是措手不及根本毫无准备。
李弗襄听的出神。
皇上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那日是大朝会,先帝晨起时脸色便不大好,朝臣们都看在眼里,内侍已经宣了退朝,先帝刚从龙椅上起身,整个人便不好了,当场栽倒在地,先帝当机立断,口谕,立朕为储君,在场朝臣皆为见证。先帝咽气之前,朕侍奉在病榻前,朕忍不住问他老人家,最后为何选了我?”
——“先帝回答朕,储君未必要选最出色的,而是要选最适合当世时局的。”
见李弗襄似懂非懂,皇帝抬手抚了一下他的发顶:“朕当时也参不透那话的意思,在皇位上坐得久了,才渐渐明白了先帝的苦心。大哥虽贤,但性格太温和,且重文轻武,父皇评价他有失钢骨,三弟律己严明,但同样待人苛刻,眼中向来容不得沙子,四弟恰好与大哥相反,他比较爱重武将,这一点和朕颇相似,但他的性情过于偏激,几乎到了穷兵黩武的地步……无上皇权也好,血脉至亲也好,身为一个皇帝,立储时,必须得先忧心天下百姓,置祖宗的百年基业于重。”
高悦行直觉皇帝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
果然,皇帝稍一顿,抿了口茶,对李弗襄道:“我儿,这皇位,你想不想要?”
高悦行背上的冷汗唰一下沁了出来,寒意顺着尾骨一路蹿上脑门。
简直是要命的问题,无论如何作答都难保万全。
谁料,李弗襄几乎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答道:“想。”
高悦行:“……”
若说方才,高悦行的脑子里,还慌乱成一团浆糊,当他那一句“想”落下来,心头仿佛被重锤敲了一记,瞬间变得异常平静。
一个真敢问。
一个真敢答。
皇帝自从问了那一句之后,再未有言语。
李弗襄送高悦行出宫,高府的马车早就等在宫门口。
天上的月渐趋圆满。
三日之后百花宴,再三日,便是中秋。
柔和的月华遍洒人间,李弗襄走在她的身侧,今日他难得安静,不怎么言语。
离了那厚重的城门之后,高悦行终于忍不住,问李弗襄:“方才,你为何要那么答?”
李弗襄道:“你怎么不问问,皇上他为何要那样问?”
他依旧没有称呼父皇的习惯。
皇帝早就看透了他的秉性,多年前就曾恨恨地点评过一句——有事父皇,无事陛下,简直是堪比齐宣王的小白眼狼。
高悦行一时语结,半天才道:“我是不明白你们父子……”
李弗襄道:“清凉寺住持铁口直断,算你是凤唳云霄,既然如此,皇位就得是我的。”
高悦行愕然:“你、你就因为这?”她的神色逐渐凝重:“不,太儿戏了,殿下,天下大事那不是玩儿,你不能将儿女私情与之搅合到一块去。”
高悦行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她知道李弗襄入主东宫是定局,但她心中仍然满是不安。
李弗襄也正色道:“阿行。”
高悦行微微抬眼望着他,眉眼间拢着挥之不去的愁。
李弗襄伸手触碰到她的眉心,用巧劲将其强行抚平,说:“阿行,好多年了,我住在乾清宫,从来没有一个人教过我该如何做一个臣子。”
不必再多言。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悦行焉能想不明白。
李弗襄与皇帝同吃同住,皇帝言传身教给他的,难道会是让他去辅佐别人吗?
把控京畿命脉的禁卫军供他驱使。
皇帝直属的锦衣卫随身保护。
他只要一伸伸手,便能翻到桌案上的军报和奏折。
幼时高悦行曾亲眼得见,他手握着朱笔,皇帝握着他的手,在折子上点下朱批。
皇帝将他养成如今这个样子,将来若不肯把皇位一并给他,那就是定下了他的死路。
但看得出,皇帝还在犹豫。
李弗襄扶了她一把,说:“上车吧,回家不要多想。”
高悦行忧心忡忡地回到高府已是深夜,听说父亲还在书房等她,片刻也不敢耽搁,快步穿过廊檐,百褶的裙摆像乘了风一样,飘成了一朵软绵的云雾。
高悦行推门进屋:“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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