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到西境,李弗襄算是最警惕的了,他身上若是有尾巴此时必定已经炸成了鸡毛掸子。
李弗襄:“你细说说。”
狼毒道:“两年前,殿下您帅兵长驱直入,彻底将狐胡的王庭踩在脚下,俘虏了一众皇室贵族,他们才彻底归顺我朝,国主被押解进京,签订城下之盟,誓绝不再犯,陛下为彰显我朝气度,并没有为难他们,而是将人完好无损的都送了回去。”
李弗襄:“怎么?他们狼子野心又按不住了?”
狼毒道:“当年狐胡与我朝签订的盟约里,有互通商事一条,所以,我朝走商的人,经常在途经狐胡的时候,将那里当成安全的驿站,歇一歇脚,我们药谷中的人也是如此。可是,就在刚刚,我们派出去的商队归谷,告诉我狐胡王室最近和沙匪部落混在了一起,他们堵在西边的商道上,已经劫掠了无数的我朝商队。”
高悦行暗自出声:“须墨尔……”
李弗襄一点也不惊讶,摇着头说:“皇上太仁慈了……我当年不应该将他们押回京的。”
在场众人都不笨,都听懂了李弗襄话中的意思。
李弗襄应该是早就将他们诛杀的打算。
谁也想不到,少年年纪不大,在战事上竟然有如此狠绝的想法。
狼毒道:“西境外边,尽是豺狼虎豹,都在虎视眈眈盯着我们富饶的土地。”
李弗襄眼神都晦暗了下来,像半明半暗的夜晕,他说:“我得去看看。”
高悦行立马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李弗襄说:“尽快。”
狼毒皱了皱眉:“可是如此突然的话,是不是有些师出无名,毕竟我们只是窥见了端倪,而他们的狼子野心还藏在皮下,未曾完全显露出来。”
李弗襄:“谁说出兵了,我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去看。”
高悦行拍下手中的茶盏:“你自己一个人?”
李弗襄点头,盯着她:“我一个人。”
高悦行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药奴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狼毒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一拱手,潦草告了辞,逃也似的走了。
药奴收起桌案上的茶盏,道:“你们慢聊。”然后踩着木质的台阶,躲到了楼上。
高悦行试图好好和他说话,问:“你此去决定自己一个人,是怕我连累到你么?”
李弗襄说:“你明知道的,不是。”
高悦行:“那年秋猎,乱军之中,你曾对我说——不放心把我留在原地,也舍不得把我托付给任何人,所以,你在哪,我就在哪……我说——好,我要和你生死不离。”
李弗襄:“可这次不一样。”
高悦行闭了眼,并不与他争吵,只是平静的说:“你可以扔下我,自己一个人去涉陷,但是,你听好了,从今以后,我的一切,也不容许有你的参与,无论我要做什么,无论我面对的是什么,都与你李弗襄无关了,我们并不需要相互扶持。”
李弗襄对上她更加冷漠的眼神,无措的抬起手,又放下,有些受伤的模样,高悦行不肯多瞧他,只道:“你自己掂量吧。”
第108章
高悦行辗转了半宿。
她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结局。
牛犊子一旦固执起来,多少言语也拉不回来。
他们晚间依然睡在同一张榻上,默契的,相互背对着。
高悦行将手枕在脸颊下,睁着眼睛,在黑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的耳朵和其余感官,是无比敏锐的。
三更时分,李弗襄从离开了床榻。
他今晚就是和衣而躺的,起身时不费任何功夫,他走出了几步远,又回头望着床榻上高悦行半蜷缩着的背影,说:“我走了。”
他知道她是清醒着的。
高悦行的呼吸浅淡,不肯给他任何回应。
李弗襄在马厩中,借了一匹寻常的马,星夜头也不回离开了药谷。
他野起来是真的心狠。
他的小红马留在了谷中,准确的说,是留给了高悦行。
高悦行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烦躁地爬了起来,双足踩在冰凉的砖地上,给自己倒了碗凉茶喝。
萱草堂的窗户开着。
高悦行就对着那从窗户缝隙中泄进来的风和月光,独坐了整晚。
翌日清晨,药奴端着甜粥到她的房间里。
从前,有李弗襄在的时候,药奴知他们不方便,所以从不会主动叨扰。
昨晚的动静,瞒不过药奴。
药奴觉得李弗襄这家伙的性子实在是太古怪了。
若说他狠绝,他遭受不公那么多年,心里却不见有任何怨怼,他一直在对身边的所有人表现出莫大的善意和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