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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曰之后,庆忌欣然赴约。
只有曾经做过平民的人,才知道高高在上的君王要受到多少约束,如今得遇旧友,偶尔放弃现在的身份,轻松惬意地过上一天,对庆忌来说也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一接到弥暇的邀请,庆忌便欣然应允,并想微服赴约。
但是吴国如今大概是诸国之中最重视君王护卫力量的国家了,尽管设宴者是卫国大夫兼婚礼贺使,吴国王宫卫队仍如临大敌,将整座吴脍居围得水泄不通。
好在这里本就是吴王宫侍卫统领袁素的私产,为了不扫庆忌的兴,在仔细甄别所有客人之后,袁素派兵隔断了酒楼与后院客栈区的联系,这样一来总算形成了一种外紧内松的局面,吴脍居楼内没有刀光剑影的影响了气氛。
旧友相逢,其乐融融,酒过三巡,弥暇看看正在翠袖翩翩婉转歌喉的舞伎们,忽然对庆忌笑道:“大王应约赴宴,实是外臣之幸。然堂上只有这些庸脂俗粉,弥暇款待不周,实在惭愧。”
庆忌听了不禁失笑,堂上六女正是小雅小竹六女,她们喜欢不受拘束的生活,到了姑苏后也有公卿大臣看上她们的姿色,想把她们纳入府中,可她们连王宫都不想进,又怎会想成为某些大夫的侍妾,由于她们曾救过庆忌,庆忌对她们十分照顾,如今已成了吴脍居的台柱子。
六女身段袅娜,粉面桃腮,平素极受客人欢迎,庆忌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评价她们是庸脂俗粉。这话也就是杏眼桃腮、甜媚可人,妒煞许多美丽女子的弥子暇才能说得出口罢了,庆忌摆手笑道:“子暇何出此言,这些女子甜媚可人,用来歌舞助兴足矣。”
“甜媚可人?”弥暇听了连连摇头:“若在寻常人眼中,她们的姿色或可一观,但是大王乃一国之君,绝色丽人不知见过凡几,她们怎配得上甜媚可人四字?”
他四下看看,压低声音,神色诡秘地道:“不瞒大王,外臣带来一名女子,丽质天生,娇艳不可方物,大王若见此女,再观这堂上六女,便知何为云泥之别了。”
庆忌一笑,这弥暇拐弯抹脚的,原来是要向他奉献美人,弥暇既对此女如此赞誉,那她的容貌定是人间绝色了,可庆忌与三位娇妻情爱正浓,却不想领个素不相识的美人回宫,闻言忙摆手笑道:“哈哈,子暇的心意寡人领了,这美人儿么,还是子暇自己留着享用吧。”
弥暇一听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女子便如谪临人间的仙子,弥暇一介凡夫俗子,便连她一根脚趾头都配不上,大王如此说,可是折杀外臣了。大王酒兴已浓,散散步亦可稍解酒兴,何不往后面去看看那绝色美人儿呢。”
庆忌把眉尖一挑,奇道:“子暇对她赞不绝口,莫非此女果真人间绝色?”
弥暇一见他动了好奇心,忙道:“正是,正是,大王何妨一观呢,只是看看,总不妨的吧?”
“这……”弥暇是见过季孙小蛮的,也未见他开口夸过半句,如今他对这女子如此赞誉,那该是美到何等程度的一个女子?庆忌想到此处,心中更加好奇,便笑道:“好吧,且唤她上来,让寡人看看。”
“大王……”,弥暇为难地小声道:“不瞒大王,此女身份极是特殊,恐不能抛头露面,让别人瞧见。”
“嗯?”庆忌目中异色一闪,嘿嘿地笑起来:“好,子暇如此一说,可把寡人的心思勾起来了,哈哈哈……”
他举掌击了三下,漫声道:“歌舞停了吧,寡人去后园散散酒兴。”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袁素一闪身,上前扶住他,急声道:“大王,后院乃是客栈,属下不曾详细盘查客……”
庆忌大手笼在袖中,在他手上轻轻一捏,袁素机警,立即会意地住口。庆忌转过头去,对弥暇色眯眯地笑道:“走,子暇,咱们去……后园儿散散心。”
弥暇倒底少了官场历练,城府极浅,闻言喜形于色,急忙跳起道:“大王请。”
“嗯!”庆忌漫声一应,袁素已不着痕迹地在庆忌玉带上挂了那口承影剑。庆忌艺高人胆大,也不多带侍卫,让弥暇头前带路,他身后只跟着一个袁素,一行三人,慢悠悠地向后院行去。
穿过守卫在外面的侍卫人马,进入客栈区,沿着芬芳桃李花树向左走去,行不多时,便见一幢读力的院落,院门口一株桃树,树丫斜亘院墙门扉之上,一片桃红绚如朝霞。
庆忌吁声道:“清幽雅致,好一处所在。”
弥暇笑道:“佳丽在内,好一个美人儿。”
“哈哈哈哈……,说的好!”庆忌笑声未绝,攸地弓步向前,大声喝道:“寡人在此,美人儿何在?”
他五指叉开,往门上一推,指上暗蕴劲道,两扇门扉“砰”地一声左右震开,身后袁素则双目神光湛湛,原本矮小的身材仿佛突然增高的几寸,肩耸背弓,手按佩剑,似欲纵身噬人的猛虎。
两扇门扉震开,却见院落中并无剑出鞘、弓上弦的许多伏兵,被那门扉大力一震,门旁落英缤纷,桃花树下只站着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玉人儿。
庆忌一呆,作势欲冲的步子顿时止住,只见那树下玉人儿便在一树纷落的花雨中向他嫣然一笑、颊酡如桃,娇声沥沥地道:“庆忌大王,妾身在此候您多时了,何以大王却如见虎豹,畏怯而不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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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上,窗扉轻启,柳浪闻莺。
楼内,庆忌与南子对面而坐。
南子幽幽地道:“……就是这样了。现如今大王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吴王的宝座,可我卫宋两国却是岌岌可危。自公子朝那畜牲投靠赵简子之后,藉着他熟悉卫国兵力部署和地形地貌,引领晋国大军杀入卫国境内,步步紧逼,迫使我军节节败退。”
说到这儿,南子一双蕴泪的美目弯睫轻抖,两颗晶莹的泪珠终于落下:“大王,你昔曰答允南子的事情,一桩也不曾实现。南子心中气苦,满腹委曲,能向何人诉说?”
庆忌干咳一声,说道:“君夫人,庆忌是帮你出过主意要除掉公子朝,奈何公子朝此人太过机警,轩辕衡、公孙拔又是方正不阿的君子,找不到适当的理由,不肯对他下手,这才纵他离去,可不是庆忌之过。当时,君夫人已不容于卫侯,庆忌想出这联兵伐晋之策,固然存了一己私心,可是却也因此增强了夫人在卫宋两国的份量,怎么能说庆忌答允夫人的事一桩也未办到。”
南子凄然道:“公子朝本是宋国弃臣,是南子一力主张,才把他留在卫国,现如今因为他的缘故,卫宋两国联军损失重大,南子成了卫宋两国的罪人,不但卫侯和卫国臣子对南子颇有微辞,便是我父对南子也很是不满。”
虽说卫宋出兵本为自保,可是大王能顺利杀回吴国,坐上大王之位,何尝没有卫宋之功,没有南子之力?南子只是一个弱女子,如今不容于卫宋两国,处境十分艰难,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含羞忍惭,求助于大王了。”
“这……”庆忌微微蹙眉,为难道:“夫人,庆忌倒是有心助夫人一臂之力。可是吴国偏居东南,对卫宋两国目前的困境能起什么作用?夫人总不会是想……要庆忌劳师远伐,参与对晋作战吧?”
“自私的男人,人家还没提要求,你先把路堵得死死的!”南子半是娇嗔半是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庆忌明知对这女人万万动不得心思,可被她风情万种的一瞥,心旌竟也为之动摇,忙收慑心神,低低一笑道:“夫人,非是庆忌不肯相助,实是……兵者大事,关乎一国根本,万众民生,劳师远征,目前吴国实是有心无力。”
“人家几时说过要向吴国借兵来着?”
庆忌松了口气,笑道:“不是借兵就好,那么不知夫人有何示下?老实说,吴国对卫国之事实是鞭长莫及,庆忌愚钝,夫人若不提点一二,庆忌实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对卫晋两国目前局势有所影响。”
南子道:“吴国偏远,自然帮不了卫国,可秦国能呀。秦国与晋国近在咫尺,而且正因晋国挡在哪里,秦国才不能涉足中原,两国之间本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若是秦人肯出兵相助,晋人必不能在卫国为所欲为。
可是秦人在中原人眼中,一直是偏荒野蛮之人,中原诸侯自视甚高,素来耻与秦国为伍,历来都不与秦国平等交往,彼此没有什么交情,要说服他们出兵,我卫宋两国可办不到。但你吴国不同,吴国与秦国已经结成姻亲,一西一东结成联盟,彼此呼应,挟楚国而制南方。若是大王肯游说秦国,让秦国自晋国腹心出兵,晋人生了后患,必不耐在卫宋久留,我卫宋两国方可趁势与其休兵议和。”
“要秦国出兵?”庆忌一怔,沉吟有顷,方缓缓摇头道:“难,秦国虽兵强马壮,但尚不足以对付晋国,前次秦国出兵伐晋,一是因为和楚国是姻亲之国,二是因为晋国一旦夺得楚国江山,对秦国大大不利,如今无缘无故要秦国出兵,秦君岂能答应?”
“大王,怎么能说秦国出兵相助,对其毫无好处?若是卫宋两国被晋国吞并,晋国的势力将何等强大?秦人现在当然无力东进中原,可那样一来,强大的晋国牢牢横在秦人关前,他们更是永远也没有机会踏足中原一步,从长远计,不值得保全卫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