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听“乒”的一声,却是瓷杯在穆静微手中不小心被捏得粉碎,茶水溅了一地。
穆青露正挨着他坐,骤不及防,被淋了不少热茶,嗳的叫道:“爹爹,烫死我啦。”
穆静微闻声一惊,猝然立起:“露儿,有没有受伤,让爹看看。”
穆青露低头朝手背上呼呼吹了十几口气:“还好,有些红,没甚么大碍。”她接过段崎非递来的毛巾:“谢谢你啊,小非。”
傅高唐道:“老三,瞧你失态的,赶紧擦干净。”
穆静微拿着毛巾,好一会都没有去擦。他默默伫立,似在平息心情,过了很久才复愣愣地坐下。穆青露摇着他问:“爹爹,您也被茶水浇啦,疼吗”
穆静微被她轻唤,猛地一怔,方清醒过来,目光闪动,道:“没什么,爹爹不疼来,我们继续讲故事。”
他定了定神,向众人说:“讳天从夺门之变一事中究竟获得了多大好处,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知道。但越这样,越发引起江湖上其他人的妒忌。讳天中人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些,是以之后几年反而不像先前那般亦正亦邪,甚至做了不少正事。但是可惜树大招风,他人的红眼和嫉妒,终究未能消除得了。”
傅高唐道:“讳天最兴盛的年代,大约便在正统十四年到天顺元年间,总共也只八、九年。正应了盛极必衰的道理。”
段崎非问:“讳天是如何没落的”
穆静微道:“天顺元年末,武林中传出一个惊人消息,凤皇被人合力剿杀在昆仑山从此讳天走向衰落,派中绝大多数成员从那时起不知所终。”
金桂子在旁道:“我有印象。凤皇被杀之事在武林中引起了极大轰动,据说她的尸体被人发现时已全然结冰,身上大大小小共四十六处创口,枪钩刀剑掌,什么伤都有一开始光凭衣饰还不敢确认她的身份,直到叛变者鸣蛇亲自出面指认,方才确定。当时先父尚在世,也常涉足江湖大事,我还特地问过他是否知道哪些门派参与剿杀了凤皇,但却一无所获。”
穆青露掰着手指头儿计算着:“如今正是天顺六年,六年前我刚过十二岁,天天呆在山庄里练武,对外面的风波可是懵然全不知。”
段崎非道:“嗯,我在天台山中,也未曾听说过。”
穆静微道:“凤皇一死,讳天迅速凋落。距今整整六年,讳天中人再不曾出现于江湖中。”
段崎非问:“师父,讳天同咱们天台派之间,从前可曾有过瓜葛”
穆静微略略扫他一眼:“从没来往,亦无瓜葛。”
段崎非奇道:“那可怪了,为甚么消隐多年的讳天成员如今会专门来刺杀四师叔呢”
穆静微表情莫测,没有答话。倒是傅高唐在旁大声说:“依我看,答案简单得很,八成是某人雇他们来的”
穆静微陡然站起,截住他的话头:“徒劳瞎猜,有害无益,今日就暂且讲到此。话说回来,提醒一下大家,这几日在城中行走定要注意安全,最好别独自外出。”
穆青露笑道:“爹爹怕讳天的人卷土重来么我不怕”
穆静微瞪她一眼:“不准托大。乖乖呆着,别到处乱跑。等你们四师叔重新赶到,我还有别的事要告诉大伙。”
段崎非闻言忧虑道:“万一四师叔再来之时又被刺客盯上,怎么办”
穆静微道:“紫骝山庄必会派人护送,倒不用太担心。不过等她养完伤再上路,恐怕至少半个月后才能到。”
穆青露本已蹦蹦跳跳要出屋,听他这么说,又转回身倚了门问:“咦,庄里要派人陪四师叔来吗会是谁呢”
穆静微摇头一笑,刚要回答,傅高唐已在另一头哈哈大笑:“你想你的翼哥哥来,对不对啊”
穆青露被他说中心事,满面通红道:“我有么我有么哼。”扭头便跑。
众人纷纷笑出声。唯有段崎非怔怔望了她背影,暗想这一路来她都同自己说说笑笑,虽然嘴上从没提过翼师兄,却原来心中始终记挂着他。正转念间,见诸位弟子已鱼贯走出房间,便也起身跟上。一路走一路犹自想,倘若能有甚么人在千里之外也如此惦念自己,那就算为她送掉性命也心甘情愿。前思后想,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是滋味。
簪花缘一
夕阳又洒落橘黄光辉时,段崎非信步来到庭院中,见傅高唐正执了大刻刀,在向弟子们比比划划。小弟子们个个听得认认真真,唯有穆青露满头大汗,蹲在庭院角落不知翻寻甚么。
傅高唐教了一会,停下问:“露儿,找到了么”
穆青露边刨土边道:“没有呢。”
傅高唐得意地笑道:“发动你的小朋友们一起来找啊,谁先找到,我就奖励他一幅亲笔字画。”
穆青露抹抹汗道:“字画呃换一个嘛现今爹爹不许我出去玩儿,要是我找到了,您就当保镖,陪我上一回街,好不好嘛”
傅高唐慨然道:“行。那你慢慢找,我们走,换个地方练。”一招手,将弟子们带了出去。
段崎非走近前,道:“青露,找什么呢”
穆青露昂起脸,说:“白天二师伯和爹爹比武的时候,不是使了一套刻碣刀法吗”
段崎非点点头:“是啊。二师伯还说他要刻个穆字。”
穆青露道:“可如今我却找不到那个穆字刻在哪啦。”说罢伸手挠挠脸,脸蛋上霎时现出两三道泥印子。
段崎非见她清秀的脸庞上全是汗和泥,有点儿不忍心,便道:“坐下歇着,我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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