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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弦 越罗 2285 字 2023-10-05

听得夏沿香又开口说话,他们一齐住了嘴。夏沿香向那矮胖少年道:“原来是皇甫公子,不知公子要为我们吹奏甚么曲子呢”

皇甫公子道:“我从不奏别人的曲子。”

夏沿香目光闪动,道:“那么公子喜欢自己创作了”

皇甫公子挥挥手道:“也不。我从不事先准备,向来只即兴演奏。”

夏沿香微微笑道:“能即兴演奏,想必公子在音律上造诣极深。”

皇甫公子嘴角一翘,甚是得意,不过他马上又绷紧面孔,威严地道:“我从不学音律,甚么乐器都是拿起来直接就奏,不过次次都能被各类听者夸赞。”

台下一片惊叹声。段崎非怀疑地问:“师父,不学音律也能奏乐么那我岂不是也可以”

穆静微哂道:“怎么可能不懂音律的人,最多也只能拿筷子敲敲碗边,谈何奏乐”

段崎非道:“那他”突又听夏沿香问:“公子既然选择了笙,自然是以往多次演奏过,颇为得心应手了”

皇甫公子半眯双目,诵道:“曹孟德有诗云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想来笙作为乐器,是一流的。”

夏沿香微微一怔,马上道:“既然如此,就恭请公子一展神技。”

皇甫公子道:“没问题。”将手架在膝盖上,端起笙,比了比,皱了眉向身后道:“上来两个,帮我扶着些。”

八个保镖应了一声,便有二人上前,单膝跪倒,一左一右替他扶住笙。皇甫公子甚为满意,忽地向夏尚香一笑,道:“夏姑娘,你无须拘泥甚么音律,即兴伴奏就好。”

夏沿香盈盈一笑,也不说话,只作了个“请”的手势。皇甫公子亦不多言,探过头去,张口含住那笙,两颊原本坠沉沉的腮帮子一鼓,瞬间便成金鱼吐泡之势。

他用力吹了几下,那笙却丝毫不发声音。他摆正了姿势,又狠命吹起来,那笙嘘嘘作响,依旧进气多出声少。

段崎非见他如此,突然想起小时候曾淘气,偷了师父的长笛,悄悄地吹。记得当时自己也是鼓足了气,却吹不出声音。后来被师父骂了一顿,说是口型不对,就算把面皮吹破也不会有声音。一念及此,不禁心中纳闷,暗道莫非这皇甫少爷以往真不曾吹过笙

台下人群略略有些骚动,那一左一右扶着笙的保镖似也有些沉不住气,其中一人悄悄在皇甫公子耳边说了几句话,皇甫公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口唇一扁,面上肌肉抽搐,狠劲儿一吹,那笙“吁”的一记,响音震天,连夏沿香的衣袂随之都掀了掀。

台上台下其他人全吓了一跳,皇甫公子见终于吹响了笙,自信心爆增。只见他扁着嘴唇,连连用劲,将那笙一记又一记催出各种“吁”、“叽”、“咴”、“瞿”的声响来,忽尔高亢凄厉,忽尔呕哑嘲哳。

段崎非大吃一惊,突然想起一句诗“杜宇声声不忍闻”。转头四顾,见穆青露盯着皇甫公子,正自瞠目结舌,隔壁桌的周安时和卢蓬心一脸茫然,莫占秋倒是连连冷笑。再看大厅其他人,尽皆目瞪口呆,不知那皇甫公子葫芦里卖甚么药,一时无人作声。

那皇甫公子兀自在台上猛吹不已。夏沿香举手掩了嘴,面上表情似笑非笑,一双剪水妙目眨也不眨,只是盯住那架紫竹笙。皇甫公子又咴咴了一会,夏沿香依旧纹丝不动,既不伴奏,亦不起舞。段崎非突见先前那引路少年正遥遥站在皇甫公子背后的舞台边,满面焦急,隔空向夏沿香连连打手势,似乎在催促她,夏沿香却只装作不曾看见。

场下已有人渐渐沉不住气,不少桌席间开始窃窃私语。皇甫公子又吹了一会,想是面部肌肉酸痛,便住了嘴。立时便有人捧上一杯热茶,他漱了漱口,挥手让人拿走茶杯,又向夏沿香道:“习惯我的风格了么我继续吹,你可以准备伴奏了。”

段崎非心想:这皇甫公子仿佛比那骑鲸公子更自信。正想间,听得穆青露在旁愤愤地道:“吹得像驴子叫,让人怎么伴奏”

段崎非刚想附和,突听台上夏沿香温温柔柔地开口道:“皇甫公子还要继续吹么”

皇甫公子复令人捧住笙,正要下口,闻言抬首道:“吹啊。怎么”

夏沿香瞧瞧台下满座宾客面色,又向他莞尔一笑,道:“你还是别吹了。”

第39章凤求凰一

皇甫公子移开口,问:“如此良辰,为何停止吹奏莫非你已陶醉来,评点评点。”

夏沿香听得“陶醉”二字,嘴角轻扬,宛如江南岸的一枚小小红菱:“恕我直言,公子的吹奏根本无关乎音律二字,和那小儿呀呀呓语是没什么分别的。”

皇甫公子脸一沉,将手一撤,紫竹笙顿时倾倒,两边保镖慌忙扶住。他厉声道:“我皇甫非凡自幼随家父应酬无数,席间屡屡演奏各种乐器,人人都道我极有音律天赋,从无一人敢如此说我。”

众人见他动怒,各各为夏沿香担忧,场中霎时鸦雀无声。夏沿香柳眉一敛,正色道:“公子倘若真心想学,可请令尊为你聘请良师,先从音律理论入门,然后选定一种乐器,从头学起。切莫再听信诌媚之语。”

皇甫非凡瞪着她,许久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歌伎乐工,只知道授艺学艺,却不知大凡天才,都是横空出世的,既无需按部就班,亦无须循规蹈矩。像我这样的天才,当然可以自成一家,不必从头学起。”

夏沿香微微一礼,朗声道:“古往今来音律天才层出不穷,但若不知五声十二律,不懂三分损益和七声音阶,又不曾日夜苦练,纵然天赋奇才,终究也难以成调。”

皇甫非凡连连摇头:“谬论,谬论。昔年王子安七岁便能作诗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他那时才七岁,只怕之前也没作过几首诗。按此推断,你又如何敢断言未曾学笙的人,就一定不能奏好笙”

听得他强词夺理,台下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皇甫非尺在议论纷纷中端然而坐,瞟都不往台下瞟一眼。

夏沿香轻轻一笑,曼声道:“公子,那咏鹅诗为骆宾王所作,不是王子安写的。”

满座哗然,舞台侧边的引路少年等人瞬间脸上转青。皇甫非凡怫然变色,将笙一摔,腾地站起身。

众人齐道“不好”,却见夏沿香亦面对皇甫非凡,盈盈立起,施礼道:“公子倘若有心学习,不消一两年,自当能真正吹出一首完整的笙曲。欢迎公子到时再来献艺。”

她与皇甫非凡对面而立,却还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皇甫非凡冷冷昂首道:“只怕我重来之时,你已不在这里了。”将手一招,凛然道:“夏沿香信口雌黄、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立刻将她带走,不许再登台卖唱。”

八名保镖齐应一声,捋袖揎拳便要上前拿人。场中嘘声四起,宾客中立时分作两大派。一派为官场中人,纷纷朝夏沿香冷笑,只作壁上观;另一派皆为江湖人物,指了皇甫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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