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李见贤一见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儿子现下还小,不想考虑婚事。
李太太当即就被他这句话给气得发昏,不是旁边有丫鬟扶着,只怕是就要直接倒了下去。
最后李太太还是将李见贤的这门亲事给取消掉了。
只是吴家那边却已经是答应了的,她不愿意做个言而无信的人。不过好在当初媒婆也并没有说要将吴家姑娘配了李家的哪位少爷,所以李太太一番考虑之下,便将这吴家姑娘说给了她的二儿子李思齐。
而因着这件事,李太太随后有一段时日里对她这个大儿子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只是她却也是知晓了一件事,但凡只要是李见贤决定了的事,你便是再威逼利诱都是不能撼动分毫的。
既然如此,那索性便由着他去了。
于是现下,李太太望着李见贤,一开始准备要数落他一顿的话竟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皱眉望着他,说着:“我已让人去给你烧了热水提到了你的屋子里,你这便回去沐浴更衣吧。”
李见贤答应了一声,随即便向林太太和林琼玉他们告辞。
林琼玉见他现下头发上的水都在顺着脸颊往下滴,浑身的衣服也全都是湿哒哒的,冷风一吹,不定得冷成什么样。可他这当会还不忘礼貌的向着他们拱手告辞,她一时就觉得,这个李见贤也算是个人物了。
想自己现下袄子穿着,斗篷披着,手炉拿着,有风吹过来的时候尚且还觉得有些冷,更不说在全身都湿透了的情况下了。
李见贤走了没多少会,林太太也开口向李太太告辞了。
今日她轮番受了两番惊吓。一是林老爷在京城里的那些破事,搅扰的她心神不宁的。二就是林琼玉这事了。
现下她也是无心再在李家待下去了,急急的就想带着林琼玉他们回去。
而李太太这当会也是挂念着李见贤,也是无心再招待林太太了。于是一番假意的挽留之后,她便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而后她让身边贴身的丫鬟将她早就准备好的,给林琼玉他们姐弟三的见面礼拿了过来,再又是亲自的将他们娘儿四个送到了大门外,眼见得他们上了马车,这才转身急急的走了回来。
刚一走到厅里,她便让人叫来了跟随着李瑞的丫鬟和小厮,而后是二话也不说的,直接就是喝令着外面的小厮拿了鞭子来抽了。
在李瑞的丫鬟和小厮杀猪似的叫声中,李太太早就是转身去了李见贤那里。
李见贤现下刚刚沐浴好,正在穿衣服。听到小厮说他娘来了,便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而后便让小厮去开了门。
李太太进了屋子,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头发还是湿的,便皱了皱眉,喝令着他身旁的小厮鹤云:“还不快去拿块干的手巾来给你们少爷擦头发。”
鹤云答应了一声,很快的便拿了一块干毛巾过来。
他正打算亲自上手给自家少爷擦头发的,但李见贤已经是从他手中将手巾拿了过来,自己开始动手给自己擦头发了。
他一面用手巾擦头发,一面就说着:“娘,请坐。”
李太太也不坐,而是又开始喝令着李见贤身旁的鹤云:“没有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去吩咐厨房熬碗姜汤送过来。若是你们少爷着了风寒,仔细你的皮。”
鹤云垂着手答应了,转身正要走,李见贤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让厨房里也熬碗姜汤送到瑞少爷那边去。”
李太太忍了这么长时间的火气终于是发作了。
“你倒是什么事都惦记着他。怎么,你还真将他当做你的弟弟了不成?他又不是从我的肠子里爬出来的,算得你哪门子的弟弟?”
李见贤沉默了一会,方才说道:“娘,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慧姨娘。只是你们长辈之间的恩怨,实在是没必要延续到我们下一代身上来。”
李太太一听,一时只气得两只胳膊都有些酸软了。
“瞧着你说的这冠冕堂皇的话。怎么,你这是责怪你娘的意思?”
李见贤低敛了眉目,声音小了一些:“儿子不敢。”
李太太冷笑:“不敢?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我做娘的一片心只是为着你着想。前些日子顶着被吴家打脸的那些话,好不容易的求着吴老爷答应了你和他女儿的亲事,结果你就一句,儿子现下还小,不想考虑婚事,就把娘的这一片苦心给推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今日倒更好了,那个小崽子掉到了水里,那是他自己的事,左右那温泉池子又不深,他自己不会爬了上来?再不济周边也有的是奴仆,自然是会下去将他捞起来。要你逞得什么英雄?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教那个贱-人怎么笑话我呢。哦,你再千方百计的不待见我又能怎么样呢?见着你儿子不还是把我的儿子当做亲弟弟看待了?”
她这一顿海骂完,李见贤没有做声,只是眉头却是微微的皱了起来。
而李太太见着他不说话,又是一顿骂。末了可能是觉得对着这样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就跟一截木头似的李见贤骂得没有意思,也有可能是骂得累了,她扔下了一句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这句话之后,终于是转身走人了。
而李见贤依然是木然的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
小厮鹤云推门进来,手中朱漆描金托盘里放着一碗姜汤,见着自家少爷这副模样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敢上前。
“少爷,”片刻之后,他才轻声的提醒了一句,“姜汤拿来了。您要不要趁热喝?”
李见贤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就移到了托盘里的那碗姜汤上。
“拿来吧。”
鹤云答应了一声,将托盘放在了桌上,而后双手捧起了姜汤递了过去。
李见贤伸手接了过来,也不迟疑,抬头便一气喝干了。
喉咙里顿时火辣辣一片,连带着胸腔里的那颗心都像是被这姜汤给浇到了一般,火辣辣的就抽抽了起来。
他在想,为什么大家就不能活得轻松一些,非要这么每日的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
这样的家,他实在是有些待不下去了。
而次日,他禀明过了李老爷,在征得他的同意之后,带着随身小厮鹤云去了他家店铺外地的分号,彻底的弃文从商去了。
李太太是在他离开了之后才晓得的。当时有李见贤院子里的丫鬟去他屋子里打扫,见得桌上有一封书信,写明了给李太太的,那丫鬟不敢怠慢,忙就送了过来。
信里无非也就寥寥的几句话,写着儿子不孝,去外地店铺里学习做生意去了,让李太太在家里多保重之类的话。
李太太一看完这封信,只觉得怒火中烧,立时就咬牙切齿的将这封信给扯了个稀巴烂。
这样不给她长脸的儿子,当初她到底是怎么生下来的?
而这边厢,林太太正在琢磨着到底要不要给林老爷写封信。
原来林太太那日自打从李太太那里回来之后,就一直是坐卧不安的。
中间她曾将鬓发斑白的李掌柜叫了过来,先是寒暄了一阵子,问了他最近身体如何,家中一切可好,而后话题便慢慢的移到了他那个跟随着林老爷去的儿子,问着他这些年在京城里过得怎么样,可是有写信来,再是旁敲侧击的问着林老爷现下在京城里是个什么情况。
李掌柜是打小就跟着林老太爷做学徒的,从着一个小地方出来的人,成了今日掌管着林家偌大绸缎铺子,行动处就呼风唤雨。这样的人,早就是混成了个人精了。
早在林太太叫了他过来,东扯西聊的问着他的身体好不好的时候,他就知晓,林太太这是想问林老爷在京城里的情况呢。
就林太太和林老爷之间的那点事,他自然是门儿清的。毕竟当年林老太爷给林老爷说亲的时候,给李家的那一百两银子还是他跑腿送过去的呢。
“太太,”李掌柜坐在绣墩上,眯着一双老眼昏花的眼说着,“犬子得老爷的提携,去了京城那样的繁华之地,我们一家人时时刻刻都念着老爷和太太的好呢。前几日我的老伴儿还说,要去寺庙里给老爷和太太立个长生牌位,以后初一十五的都吃素,为老爷和太太祈福的。”
“啊,你们有心了。”林太太心不在焉的敷衍着。
接下来李掌柜又是东拉西扯的说了不少事,最后终于是说到了林老爷的身上。
“太太,前几日犬子来了一封信,说是现下京城里的那个铺子也不怎么样儿,老爷有一日还和他商议着,要不要把那个铺子关了,回济南府来。”
林太太一听,双眼立时就透出了光亮来。
“老爷真个这样说了?可有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掌柜摇了摇头:“这个犬子倒没有说。想来便是那铺子不开了,也有好多事情要处理的。我估摸着,怎么着也得要个一两个月才回来的罢。”
一两个月之后林老爷就会回来?
林太太的心中瞬间升起无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