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却只能告诫自己冷静,他不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不能被思思左右了情绪。
他的父亲曾布已经失势,已经被皇帝陛下贬去了外地,所以此时此刻,他必须冷静,不能乱来,就算不能为父亲的复起做点什么,但至少不能拖了后腿。
所以,他虽然被李青气得差一点吐血,但他还是只能强忍
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所以他要成为君子
他也必须是君子
现在,曾家全部的希望几乎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所以翰林书画院的这一次招考,他得像李青所说的一样,势在必得。
得了翰林书画院的第一,然后又有这么多同窗和老师的一致赞誉,那么他也许就能直入朝堂,那样的话,他曾家就又有希望了。
但他不能表现得太嚣张
太过张扬,可能会在天子那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这一次评判完全由皇帝陛下说了算,所以,陛下的心情很重要,给予陛下的第一印象,也很重要
陛下是一个书画大家,鉴别书画的能力自然超凡卓群,所以曾致远并不担心自己的书画不被赏识
他只需要注意一点,自己不要因为父亲的原因而被陛下嫌弃
所以他必须彬彬有礼他必须是君子,他必须得到太学院里大部分老师和学生的赞誉,这样的话,就算陛下不想用他,但忌惮于那些言论,也不敢不用他。
况且皇帝陛下虽然有这样的缺点那样的不好,但总的说来,他还是比较喜欢谦谦君子一类的人。
所以,为了那个目标,一切的委屈,一切的羞辱,他曾致远都能忍,打落了牙齿,也能咽进了肚子里。
他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也许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吧,李青朝他拱了拱手,告辞了。
曾致远悠然站着,优雅的摇着扇子,目光深邃,表情平和,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李青和思思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是在目送远去的友人。
他们走远了,身边的几个伙伴这才好奇的问:“致远兄,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你们真的不知道”曾致远很奇怪的反问。
那些人摇了摇头。
曾致远这才笑了笑,很平静的道:“他就是蔡京的孙女婿啊”
“蔡京”
身旁的几个同窗一听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大变。
但不是害怕,而是愤慨
“怪不得”有人啐道。
“我就说嘛,此人一看就是人面兽心,原来与那老匹夫是一家人”
“哼小人”
“致远兄,对这种人,你还给他什么好脸色真是的,劈头盖脸的骂才是正经。”
此时此刻的蔡京,奸臣之名还不算很大,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在朝野引起不小的反应了,很多人都暗暗骂他老匹夫。
太学的这些学生,自然更是把他恨到了极点。
太学里的很多老师或多或少都受过蔡京的伤害,自然而然的,他们就把那种情绪传染与了自己的学子
第二,大宋的太学可不得了,稍稍有那么一点不好,太学院里的学生就会集体请愿,会上街游行,这些学子也把这种运动当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对于朝政,他们比一般人更关注,是以对于蔡京的所作所为,他们还算了解,所以都很愤慨。
所以此时此刻,这些太学院的学生一听李青是蔡京的人,顿时骂骂咧咧,之前的骄傲与尊贵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但看见了大家这般辱骂的曾致远却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大家是不是反应有点过度了,虽然蔡京那老匹夫着实可恶,不过,这李子玉似乎没那老匹夫那般恶毒。我们评价别人,可不能一棍子打死。”
曾致远如此言论,自然一下引得大家暗暗赞许,毕竟,其他学生只是出于公义,这才不满蔡京和李青,可是曾致远,他的父亲可是刚刚才被蔡京拉了下来,可以算是深仇大恨,可是尽管如此,曾致远却还是能够冷静的、公正的看待李青,这种胸襟,这种气度,这种能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
“致远兄,刚才那小子那般嚣张,竟然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翰林书画院的第一他拿定了,致远兄为何不好好教训他一下此人简直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有人愤懑的问。
“是啊,致远兄,你这般一直让着他,可是他哪里知道你的好还以为你怕了他呢”
“就是,致远,你代表的可是我们太学院,你总是让他,这也不合适。”
曾致远摇了摇扇子,淡淡道:“谢谢大家关心,不过,我觉得与其去争那口舌之利,不如踏踏实实,到时候用事实说话,说得再好,陛下也不可能就听之信之,是吧”
“对致远兄所言极是。”
有人点了点头。
“还是致远兄想得深远”
有人叹道。
“致远兄,这一次我们太学院虽然好多人都报了名,不过,也就你希望最大,致远兄,你可要好好努力,可不能让那小子得了逞,这东京第一才子之号,你可得给我们拿下”
曾致远笑得愈发淡然,他一边缓缓前进一边摇了摇扇子,悠然道:“这个大家倒是可以大可放心,别的不敢说,这书画一道,我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致远兄真的这么有信心”有人疑惑的问。
曾致远淡淡笑了笑:“我当这个东京第一才子已经五年多了,要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又怎么好意思一直当着这个称号”
“那你刚才怎么说”
曾致远听了,愈发的平和了,他笑了笑,“人家大老远的从杭州而来,第一件事就找到我、要夺我的第一才子之号,我能如何还不是只能答应,李公子诗才的确不错,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大家也都听过了,我自然只能认输。
但我认输,只是我觉得他的那首词写得真的好。
可是人家硬要以为我哪里都不如他了,这东京第一才子之号必须给他,我能有什么办法
嘴巴长在人家的脑袋上,我能如何
我只要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行了,这东京第一才子之号,可不是写得一首好词就可以得的。”
其他人听了,无不连连点头。
有人随后附和道:“致远兄,这件事看来可不那么简单啊,听你刚才所言,那小子的那张嘴可是极能说的,黑白都能颠倒,要是这一次真的被他侥幸得了第一,那只怕就会变成我们东京败在了杭州手下,甚至会演变成他李青一人单挑我们太学院的流言,致远兄,此事不可不重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