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看到那个未亡人不敢置信的眼神和绝望的泪水。
他也并不担心不好收场,姜在那里,总有办法将这种哭闹的小崽子温和地安抚好的,这个人似乎天性就适合干这种事。
加西亚看了一眼面前的建筑,这是一个僻静的白色小楼,枯干的藤草倚在楼角,窗外覆雪的树梢上还停着乌鸦。
唯一的担忧,是姜见明是否会因此生他的气。
但问题应该不大,大不了自己回去再好好道歉,被骂几句就骂几句了。
老元帅带他穿过楼门,两人的脚步声落在白砖地面上更显空旷。
加西亚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门,悄然给姜见明发送了这个地方的坐标,附上一道讯息:
“很好,现在你到这个位置来。”
发送完毕后加西亚就收起了腕机。陈.汉克在这时回头,老人以手杖点了点面前那扇门:“殿下,我要提前声明一句。”
“我本人并不赞成这场会面,因为我很担心以你现在的心理状态,会伤害到里面的那位。”
“但是很遗憾,让你见他是陛下的旨意,所以请你推开门,进去吧。”
加西亚心情复杂地深深看了老元帅一眼,走上前去,当他将手掌抵在厚重的门把手上的时候,冰凉的触感沁入皮肤。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沉重感。
吱咯——……
大门向两侧张开。
这间房是向阳的,里面十分明亮。果然因为多年没有被使用的缘故,摆设也很少。
一个黑衣黑发的年轻人,静悄悄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身量清瘦,脊梁如竹。
门开的那一刻,那人闻声转过头来,窗外的细雪与天光映亮他的半边脸庞。
戴着黑纱手套的手将腕机放在了窗台上,上面闪烁的亮光自动熄灭了。
扑棱棱,积雪的树枝上飞起了一只乌鸦。
加西亚怔怔站在门口。
这一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宛如天地轰然倾塌,时空的齿轮也卡住不动。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穿透昔日初见的浓烟烈火,好像溯洄了一个世纪,才堪堪落回到眼前安宁的冬日落雪里来。
金玫瑰被手指骤然掐紧。
花瓣无声地一片片凋零,散在地上。
姜见明站了起来,他穿着修长的纯黑礼服,系着白色的领巾,那双眼睛安静地凝望门口的来者。
他有些愧疚地温声对加西亚说道:“抱歉,殿下,我已经在这里了。”
加西亚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早在看到姜见明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一切,但这句话依旧轻易地撕开了他的心脏,像剪刀裁开一片薄纸。
他恍惚觉得自己在失血,鲜血化作汹涌的岩浆从被撕裂的心口涌出来,很快涌竭一空,只剩下冰寒彻骨的躯体。
远处传来渺远的钟声,那是辉煌大教堂在鸣钟。
加西亚向姜见明走去,他能感觉到每往前走一步,自己的理智就溃败一分。
如果说,一个人在失去的那一刹那,才首次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过多么美好的珍宝……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悲哀呢?
答案毋庸置疑:当珍宝只是幻想出来的虚假之物,当这个人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未拥有过任何。
钟声止息的时候,加西亚也在姜见明身前站住了。
就在冥冥中的这一刻,他忽然看清了自己对姜见明的野兽般蛮不讲理的占有欲。
妄图拥有这个人一生的眷恋与渴望。
滚烫的,情难自禁的爱意。
以及让上述全部妄想都化为飞灰的,
满目冰冷的现实。
第76章晶骨(3)
“嚯,你们果然已经见过面了。”
陈.汉克走进来,他奇怪地在姜见明与加西亚之间打量一番,对前者说:“殿下还跟我装不认识你。”
老人越过直挺挺站在那里不动的皇子殿下,走过去拍了拍姜见明的肩膀,眯着眼:“你这孩子,贼啊,还坑到我身上来了。连谢予夺那小混蛋也瞒着我,看来该挨揍了。”
“我很抱歉,老元帅。”姜见明垂眼笑了笑,“但您坑我的也不少。”
他很恰当地没有把更多的话说下去,只在心中暗想:老狐狸。
在那扇门被推开之前,他确实没想到老元帅今天居然是想让自己和加西亚见面。但此刻姜见明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了陈.汉克的用意。
他利用老元帅对他的愧疚与关心骗走了调令,瞒天过海地跑去了银北斗;而老元帅明明知道他对莱安的死亡抱有多大的执念,可是这三年来依旧将加西亚皇子的存在瞒得严实,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今天,老元帅先摆出一副要追究的架势把他叫来这里,却拉出了加西亚给他看。这意思,就是咱谁也甭说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