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新帝国迁都。或许是大帝自己也认为他的名字不吉,作为新首都的星城并未以大帝自己的名字命名,而是使用了以开国统帅亚斯兰阁下的名字。
然而世事无常,距离建国还没过一年,帝帅之间就生了嫌隙,亚斯兰被卸了兵权,离开了这座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亚斯兰星城。
次年,大帝向远星际进军,银北斗的远征舰队将银矛指向徘徊在宇宙中的异星生物,第一次神圣战役就此打响。
“有一种说法,”杜老教员道,“当年令帝帅决裂的矛盾就是这个神圣战役,大帝想要进军远星,统帅却认为应当先让满目疮痍的帝国休养生息,同时解决宇盗作乱的问题。”
“那段时间两位天天吵,从皇宫吵到军部,外界也分成两派跟着吵……后来大帝震怒,直接把统帅送到后方去了。”
姜见明皱眉:“大帝会这么急着朝远星进军,主要还是因为资源吧。”
他翻开自己的腕机,调出投影,将自己查阅到的资料投到虚拟屏幕上:“战时消耗了太多真晶矿作为机甲星舰的能源,建国后真晶矿严重不足,连镇定剂的制造都很困难。”
“对,”杜老教员点头,摸了摸自己的白眉,“小姜你这不是看得很明白么,很少有人能关注到这一点的。”
“但很遗憾,第一次神圣战役,以惨烈的代价告终。”
老人的声音沉重下来,“远征舰队打得辛苦,又在半途遭到熔岩宇盗偷袭,被困在小行星带……噢,就是现在俗称的恶魔之舌,差点全军覆没在那。”
“最后还是亚斯兰统帅重握兵权,率军救援。但这一战依旧被认为是惨败,上万军人连遗体都带不回来,民众怨气滔天。”
姜见明忽的抬起头,眼底清光湛湛:“是这个时候吗?统帅为银北斗立起英灵碑,写了那篇祭文。”
纵难埋骨故土,苍天寰宇可葬。
我见英魂飞赴星海,应似白鸟归巢。
那是银北斗异星飘雪的地下,丛林般写满名字的白碑,安放骨灰的一枚枚黑砖,数十年如一日地告慰着难以魂归故里的英灵。
杜老教员深深地点头,他喝了一口咖啡,长久地沉默。
“……收军之后,亚斯兰主动交回兵权,回到瓦森。但没多久,新帝历三年,统帅就病逝在瓦森,一代传奇就此落幕了。”
也不知是战败的打击还是统帅病逝的震动,大帝消停了三年。
新帝历六年,大帝不顾国内反对,强硬地发起了第二次神圣战役,大获全胜。
星舰炮火连天,扫荡穹宇,开疆拓土,大批异星生物被驱逐清剿,舰队将帝国金旗插上了征服的首个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带回的真晶矿数不胜数。
大帝的脚步不停,紧接着又发动了第三次神圣战役,依旧是大获全胜。
适合人类生存的远星际异星从一个变成三个,后来建起了银北斗军的常驻要塞;帝国疆域内再无异星生物横行,于是晶粒子浓度降低;真晶矿的稳定供应使得镇定剂开始普及,晶乱病也渐渐消失了。
极端的环境催生出极端的思想。而当战乱远去、和平降临,此前一直被视为“劣等品”、“附庸”乃至“奴隶”的残人类,也开始跌跌撞撞地挺起胸膛行走。
无限的光明,无限的荣誉,无限的希望,于此刻照耀在新生的帝国上。
“可惜啊,可惜统帅走得太早啦。”
聊到这里,老教员不禁摇头长叹:“没能亲眼看一看这个帝国现在的样子。”
叮叮……咖啡厅的小风铃哀伤地打着转。
英雄一生,史书一页,功过成败也好,兴盛衰亡也好,就这样过去了。
新帝历八年初,第四次神圣战役打响。
这一次,远征舰队走得很远。
与前三次一样,仍是大帝亲征,但这次的舰队不再与异星生物恋战,也不执着于寻找新的宜居星球。
他们只是远航,奋力地想走得远一点,更远一点。前行,探索,追求未知,仿佛象征了人类无尽的意志。
“你怀疑第四次神圣战役就到达了晶巢。”
杜老教员缓缓地说,“不错,是有一些这方面的迹象,但还没有切实的证据。因为第四次神圣战役的士兵们几乎也参战了第五次,全牺牲在那里了,当然也带走了真相。”
姜见明蓦地变色,他不禁站了起来:“不是说最后一次神圣战役的兵都是金日轮吗?”
杜老教员摆摆手:“哎,就是那么说着嘛。穿的是金日轮的军装,皮下的军籍哪儿都有。”
姜见明不说话了,苦恼地按着太阳穴坐下。
太多零碎的信息让他的脑子有点乱,这时候适合来点轻松的话题放松放松,姜见明于是随口道:“老师对大帝和统帅怎么看?”
“噢哟,”杜老教员的目光在深陷的眼窝深处亮了亮,一副“说到这个我就不困了”的架势,笑眯眯道:“小姜是想听书本啊,还是想听八卦啊?”
“……”
姜见明眉头抽了抽:“老师,请您正经点。”
“哎!”杜老教员拍了拍大腿,加深了他那为老不尊的奇妙笑容,“那史书上的评价小姜又不是没读过,还用找老师来跟你上课吗?”
“要论开国那几位的故事,那还是野史好玩儿多了啊,哈哈哈……”
姜见明冷汗都要下来了,心说这还没过去百年,陛下和皇太后还在白翡翠宫里头呆着呢,您能不能别这么作死?
话是这么说,但他其实也知道,开国八卦故事对帝国人民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
尤其是大帝凯奥斯、统帅亚斯兰、皇后西尔芙与储君林歌这四个人之间——
那说不清道不明,斩不断理还乱,情迷意乱爱恨纠葛的胃疼过往。
上可论功过、论对错,在智网上吵得火冒三丈;下可聊八卦,谈野史,刺激得令人血脉偾张。
比如,大帝和统帅在军事与政治才能上究竟是谁更高一筹,这对君臣算来又究竟是谁先对不住谁?